“哦，对。”阿芙拉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应该是艾略特跟在他身边，可是显然艾略特现在才是更应该被问候的那一个。

阿芙拉大致检查了他的全身，没有发现更多伤处。他的右手背上残留着一道血痕，她用药水慢慢清理干净，发现那血迹应该不是来自于他。

里德尔身上很冷，双手也很冷，是一种让人忍不住颤抖的温度，甚至让阿芙拉想起自己蛇毒发作时的状态。即便是他回来后饮下的大半杯烈酒，也没有让他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中暖和起来。

她将自己身上的毯子扯下来盖在他身上，那上面染有她的余温，如同一个温暖的怀抱般将他裹挟其中。

除了她的动作，这里没有其他任何声音，也没有一个人说话。有那么一瞬间，阿芙拉就这样看着里德尔，甚至希望这个夜晚就这样无尽地延续下去，而他就这样睡着，永远不要再醒来。

只要他一睁开眼睛，她就不得不迎来属于她的那份审视和宣判，而现在他或许是由于太过疲惫，或许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她，或许是在这之前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安排——总之，在保有一定的机会活下去的同时，阿芙拉也不得不承担着风险。而若是能直接放弃赌局，让时间停止，生机和风险的可能性就会一同降低为零，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可是阿芙拉知道，这不可能。这一切都是她的妄想，是她在里德尔清醒地睁开双眼看向她之前，最后一段没有任何负担的灵魂畅游。

想到明天可能一切都会就此结束，阿芙拉感到一阵放松。在见到里德尔时，她心里的那种紧张感也消弭了不少，因为那一刻她意识到——这的确就是她的极限了。在和里德尔的角逐中，她确然已经尽了全力。所以，即便这可能是一份不及格的答卷，但至少她已没什么可后悔的。一路走来，她连一寸余地都没有给自己留。

她不像里德尔，步步为营的同时还能预留那么多后路。这已是她能奉献给时代的全部。

几分钟的发呆过后，阿芙拉起身将药水放在茶几上，然后又把上面那瓶酒拎起来递给托马斯，让他把它放回酒柜。

托马斯露出为难的神色，表示他并不敢和里德尔对着干。

“放回去。”阿芙拉又说了一遍，声音很低，但威慑力十足。

托马斯几番犹豫过后只得照办。

“告诉他，伤好之前不要再喝酒了。”阿芙拉叮嘱道。

“你不要紧吗？”托马斯问。

他指的是毯子——它被她盖在里德尔身上，而阿芙拉的衣着看起来很单薄。

“我？我这就去睡了。”她往楼梯的方向走去，想了想扭头说道，“今天辛苦你们了。谢谢。”

【作者有话说】

第229章 祸水

◎文字游戏。◎

里德尔当天晚上没有上来休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仍旧不在。

阿芙拉探过穆勒的口风，他只说里德尔最近在处理一些十分紧急的事件，再多的就不肯透露了。这些事到底是和霍华德有关，还是和魔法石直接相关，阿芙拉不能得知。

“阿米克最近都不在，他是跟着里德尔出去了吗？”她在里德尔回来的那个晚上，曾看到艾略特的魔杖被放在桌上，那上面沾着血。

“是的，小姐。毕竟艾略特最近也是有心无力了，年轻人总该顶上了……”穆勒给出的信息依旧很模糊。

阿芙拉换了个话题：“马上就到我母亲的忌日了，我想试着让里德尔松口，让我能去一趟柏林。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我？”穆勒先是愣了愣，过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噢，您是说我妹妹——多谢您的惦记。”

“这个机会不容易争取，你和你妹妹感情那么好，想必也会想回去看看。她的忌日是什么时候？”

穆勒卡壳半天，似是心情沉痛，难以继续这个话题。

半晌，他才说道：“是夏天。她在一个夏天离开了这个世界。”

“不巧。”阿芙拉说道，“没关系，要是他不让你去，你也可以告诉我她葬在哪里，我很乐意顺便帮你去看看，放上一束花陪着她。”

“多谢您。”穆勒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流连，“还没有问过您的伤恢复得如何？”

“一切正常，就是吃药吃得烦。”阿芙拉从莉莉安手中接过魔药，正要走到沙发边去取杂志，不慎趔趄了一下，将魔药打翻在穆勒身上。

他左臂的袖子全湿透了，阿芙拉赶紧让莉莉安去找手帕，并佯装关切地帮他擦拭：“药很烫，你不要紧吧？”

穆勒一反常态，拘谨地向后退去，并将左臂背到身后，笑笑说：“没有大碍，小姐。我稍后自己清理就好，不敢劳烦您。”

阿芙拉只得点点头：“那，手帕放在这里，你需要的话就用。”

她转而让莉莉安重新配了一份魔药送到楼上。

莉莉安上楼后，关上门小声说：“那个穆勒不知道又在耍什么心眼，平时在您面前殷勤得很，今天反而拿腔作势的，就好像换了个人。”

阿芙拉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莉莉安说得对，穆勒身上有很大的古怪。只是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试探出来的。

晚上吃过饭，穆勒更是没有踏进过宅子一步，而是像阿米克以往做的那般守在庭院中，就像刻意和阿芙拉保持着距离似的。

莉莉安放心不下，主动请缨：“小姐，要不我还是出去试探下他吧，我总觉得这个人今天不对劲。”

“他何止是今天不对劲。上楼了，别管他。”阿芙拉看到他今天的反应，心里的想法就确证了七七八八。

这几天内，她已经设法看过托马斯的黑魔印记，没有发现任何怪异之处。而上次同埃德琳见面时，她说食死徒中有几个人的黑魔印记和别人不一样，其中特别之处是阿芙拉亲眼验证过的——就像那名惨死的叛徒手臂上的印记一样，在深绿的纹路里流动着一种带有鎏金色反光的红。

她下一步就是要找到身上带有这种特殊印记的人。如果不能找齐全部，那么能够找到其中的一部分也是可以的。阿芙拉必须这样做，从而进一步确证某件正在发生在里德尔身上的事。

莉莉安还在思索白天发生的事：“小姐，我去穆勒那里拿回您的手帕吧。您的贴身物品放在那种人那里，总归是不太好，万一牵扯出别的事……”

“一块手帕而已。”阿芙拉倒不认为他有那个胆量，转念一想却也不无道理，“那你去问问，拿回来也好。”

莉莉安按照她的吩咐出了门，几分钟后回来，却是一脸忿忿：“他说已经把手帕扔了！小姐，你说哪有这样的人？”

“扔了就扔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一天到晚会有生不完的气。”

“他要是真的扔了也倒好说，就怕他撒谎！我还是再去问问……”莉莉安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打算再大着胆子出去找他一回。

“别去了，万一他对你……”阿芙拉话没说完，就看见她又回来了，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

她刚才不过才走到楼梯边上，应该是看见了什么。

这让阿芙拉疑惑地起身：“怎么了？”

“先生回来了。”莉莉安小声说道，“我好像还听到了……马尔福先生的声音。”

阿芙拉立刻跑到门边，然后轻手轻脚地站在走廊隐蔽处，探听下面的动静。

马尔福同里德尔在一起时，多半会谈论重要的事情。这种机会她不能放过。

阿芙拉一面站在那里听两人的对话，一面给莉莉安打手势让她回自己的房间，权当她不知道这件事。

“……我说过卡米拉与这件事无关。”马尔福似乎是在解释前几天发生的事，“她或许是……是对你有过怨言，但那天在这里对阿芙拉说的那番话，就是她发泄的全部了。此后她没有再做过任何越矩之事，你可以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