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潮音(353)

作者:寄山海 阅读记录

阿芙拉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庄园的草场上,远远地看见一道如夜骐般萧疏而轻矫的黑影降落,随后,那道黑影缓缓地凝成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特意避开了,发动幻影移形落在更远些的位置,几乎是和里德尔擦肩而过。

她看到马尔福追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就好像觉得她疯了。他没有追上她。

阿芙拉看了他一眼,知道自己的理智已然难以找回。

死亡是一张巨大的、无法逃脱的网,它包裹着每个人的身体,在人呱呱坠地的一刹那起,便开始了它的收拢。

她明白,没有人能逃过,她也试图接受。

可是哈兰德……他不该。他还太年轻了。对于一个巫师来说,此时人生原应才刚开始。

“你去能帮上什么?”马尔福刻意提高的音量被逐渐肆虐的风雪递送到她耳边,就好像他话中有话。

天色已经越来越黑了。

“你以为你能顺利抵达医院吗?”他锲而不舍地喊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阿芙拉?你现在出去只会被魔法部收押!”

“让她去。”里德尔侧着身,于雪中遥望她远去的身影。

马尔福不敢置信,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什么?”

“让她去。”里德尔边重复边轻轻抖落斗篷上堆积的雪片,随即转身走向老宅,“她会回来。”

聚集在大堂中的食死徒个个噤若寒蝉。他们等待着里德尔如期降临的怒火,又或是如同赦免令一般的解散,毕竟他们刚才有目共睹,阿芙拉可是明目张胆地往庄园外面跑去了。穆勒更是瑟缩在黑暗的角落中,恨不得把自己也变成影子的一部分,直接原地消失算了。

毕竟他没有魔杖,连还手的余地也失去了。他此时方才明白,阿芙拉平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她却能在这样的处境中存活至今,不能不说是奇迹。

可出乎意料的是,里德尔平静地解下斗篷,将外套递到阿米克手里,随后便神色如常地在沙发上落座,开始同他们商谈诸项事宜。这实在让他们感到惶恐。

几人偷偷地交换着神色,但也没有一个人敢发问。每轮到一个人开口,无一不是字斟句酌、冷汗涔涔,生怕哪个字眼触动了上位者敏感的神经。

会议进行到一半,马尔福突然上前几步,俯身对里德尔低语了一句,大约是“需不需要去门口看看”。这让其他人更加摸不着头脑。

不能不说,马尔福一向的恣游骄狂是有些资本的。恰如此时,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但他却好似总能猜中里德尔的心思。

里德尔无声地挥挥手,示意应允。

大门外,辽阔萧寂的庄园原应笼罩在深重的夜色中,此刻却也被大雪映得浮光一片。

阿芙拉站在落雪中,正在踌躇,身边是一同和她回来的托马斯。

她才走出庄园不久,就遇见了追上来的托马斯,他的出现让她彻底冷静下来。

阿芙拉想,马尔福说的是对的。

现在到处都是巡查的傲罗,更遑论圣芒戈这样重要的场所。假使她出现在医院,大约也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被魔法部的人直接押走。而如果顺利逃脱,最多也就是能远远地看上一眼,而后就只能回来。

在战争结束以前,她已经无法留在布朗家,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在外活动。与其走这毫无助益的一遭,惹怒里德尔真的值得吗?

阿芙拉觉得可悲——曾经她坚信,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无法、也不应当用理智和逻辑来衡量。可现在,她居然也将对于家人的情感放上了衡量的天平。

“你如果想去做,就去吧。我会平安把你带回来。”托马斯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允诺道。

良久,阿芙拉却摇摇头,轻声道:“回去吧。”

轻巧的一句话,仿佛拨动了千斤重的事物——一样他明知是什么,却同她一样不忍说破的事物。

他无计可施,只能顺着她的意思点头。

在返回的路上,他们和一个女人撞上了。她似乎是议事完毕后从老宅出来的人,但她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留在庄园中,不安地等待着什么人。

对方衣着考究,孔雀蓝长裙外面套一件黑色大衣,只是单薄的衣物并不足以在这样严酷的天气中御寒。见到阿芙拉的身影,女人便迎上来,恭谨地欠了欠身。

这让阿芙拉感到意外:“您在等我?”

“正是,夫人。”女人开口,呼出的白气短暂凝结,又迅速幽散,掠过她因受寒而发红的鼻头。

“有什么事吗?”

女人很犹豫,不安地瞥过阿芙拉手中那份报纸,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阿芙拉明白了,她示意托马斯留在原地,随后将女人带到稍远些的地方,询问:“这份报纸是你带过来的吧?”

“是。这实在是大失误。”她低低地说,生怕二人的交谈被托马斯听去,“我恳求您不要把这件事告知主人。”

阿芙拉没有做声。

女人顿了顿,动之以情:“我知道我没有理由要求您这样做,所以这只是一份恳求——一个母亲的恳求。您是他的身边人,不会不知道他的手段,而我家中还有个需要抚育的孩子……”

阿芙拉木然地站在那里。飞雪刮擦过她的脸颊,她浑然不觉。

那一刻,阿芙拉很想质问她,既然什么都清楚,为什么当初要做出这样的选择,为什么要放任自己走到这一步。然而转瞬,她又自知没有资格质问他人。

今天出现在这里,作为一名食死徒而服从指令的人,有的是自愿的,有的甚至盲目崇拜着这座庄园的主人,或许也有人心怀各种各样的无奈吧。至于这种服从中掺杂着几重恶意、几分无奈,是现在的阿芙拉无法用道德去审判的。

她看到这个世界太多的混乱,也看到混乱中无数的苦楚。

“您也有亲人……”见阿芙拉迟迟不表态,女人再次怯怯地开口。

“我知道了。”阿芙拉打断她,喉咙干涩,“我不会多说一个字。但如果他要自己去查,我是拦不住的。”

雪落无声,如同妇人缓慢而沉重的屈膝礼。

“感谢您。”她说道。

此刻,阿芙拉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踌躇地站在大门外。里面还有很多人尚未离开,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在她思索时,托马斯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她的决定。

她看上去已经在发抖了。托马斯暗暗想,如果一直想不到办法,就先把她从侧门带进去。在阿芙拉的事情上,里德尔是会发脾气,但也总会缓和的。就算要处罚他擅作主张,总也不会太严重。

好在,在他打算行动之前,就有人开门出来了。

两人抬起头,同时对上马尔福的视线。

阿芙拉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想质问他为什么不早告诉她,就像卡米拉上一次的计划一样——那样危险,却没有人告知她。

悲哀的是,她同时深知这是非常无理取闹的。所谓计划就是如此,高明的布局者会尽可能将一切情感因素刨去,甚至包括自己的。

何况,托马斯还在这里。她什么多余的话也不能说。

半晌,马尔福悲凉地挑了挑嘴角:“还真杵在这儿?事已至此,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不像你,一贯是不会亏待自己的人。”阿芙拉嘲讽道。

他撇撇嘴,不置可否:“走吧,去侧门。”

阿芙拉动了动几乎冻僵的双腿,快步跟上。

马尔福说得对,事情总之都已经这样了,她折磨自己也是没有用的。

大堂中,除了一名巫师在会议中汇报情况的声音外,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就在这种死寂的氛围中,耳朵尖的人却能听到“咔哒”一声轻响——从楼上传来的,就像有人刚从外面回来,把房门带上的声音。

里德尔不着痕迹地抬抬眼皮,同时按节奏敲打着沙发扶手的手指顿了顿。这细微的动作却被旁边人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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