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79)

他的好大儿捂着脸委屈:“可都是父亲答应了的。”

刕鹤春看了一出戏,就停在这里不敢跟着了,问小厮,“英国公府大少夫人可在?”

小厮:“在花苑里呢。”

刕鹤春:“领我过去。”

他倒是高兴得很。

……

勋国公进了主屋,本是气势汹汹的,但看见妻子临窗坐着,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他的心就又软了下来。

他叹息喊,“三娘。”

孙三娘:“回来了?给你纳的妾室还喜欢?”

勋国公自然看见了那一顶顶空轿子。他尴尬的道:“我知道你埋怨我,但我也是好心。”

那个寡妇带的女儿跟珑珑很是相似,足足有七分像。

他其实本可以只领了那个寡妇的女儿进来的,这般就两全其美了。但舅兄拉着他喝酒,道:“弟妹那个模样,是照顾不好孩子的。还不如你纳了她娘为妾,往后就在勋国公府帮着带孩子,这般名头也正。”

“她自己的孩子,自己还不尽心么?弟妹要是心情好,就逗逗,要是心情不好,便就让她生母带着,如此就是两全其美了——其实做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给弟妹解闷。”

而后似笑非笑的道:“再者说,让母女分离,亲生骨肉见不着面,不是更不好吗?”

勋国公在舅兄面前还是低着头的,他讪讪道:“此事我再想想——把老大家的闺女给三娘养,也算不得骨肉分离,都在一个宅子里呢。”

舅兄却说起当年珑珑去世的事情,“当年你媳妇一门心思以为是老夫人害死的。天可怜见的,你母亲那般的年岁竟然还要受如此大的冤屈,可又没处说理,只能委屈得来我母亲面前哭。”

勋国公想起亡母也叹息,“三娘也是心损太多,这才胡言乱语。”

舅兄:“冤枉不了你母亲,便将这冤屈栽在你几个儿子身上。她丹阳孙家的名头大,我们云家是小门小户,我们只能忍下这口气。”

勋国公:“何至于此,何至于此,舅兄,当年都是误会,这些年三娘也不好过。”

舅兄,“哈,误会?当年就差拿刀要杀了我那几个外甥外甥女,炽鸥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不能只顾着弟妹一个,你也看看老大家的,他好不容易养个闺女,你说要给过去就过去,谁人能受得了?他只能四处打听,这才找到一个跟珑珑相似的孩子,今年正好有六岁了,说不得就是珑珑的转世呢。”

勋国公因为转世这句话迟疑了起来。

舅兄见有戏,便继续道:“这也是造化,说不得就是老天安排的。”

勋国公这才稀里糊涂的同意了。

谁知道妻子如此激烈的反对。他叹息,“我就想着,世上之人哪里能长得如此像,万一是珑珑,也算是全了咱们的念想,我们都没有坏心的。”

孙三娘:“即便是珑珑投胎转世了,也是别人的孩子,不是我的。”

她轻轻拨弄手里的拨浪鼓,“你说,她去世的时候怪我吗?”

勋国公哪里能不疼爱小闺女呢,他眼眶湿润,“肯定是不怪的。”

孙三娘:“那你为什么不承认你也有责任?”

勋国公的眼泪水瞬间干了,错愕道:“玉岫跟你说了?”

孙三娘:“说了,今日气急,便说与我听了。她说你这个人,实在是毫无德行。”

勋国公沉默起来,也不解释,最后叹息:“三娘,这回闹了一场,便消停吧。”

孙三娘:“消停什么?”

勋国公:“自然是好好过日子。”

孙三娘轻轻嗯了一句,“我是要过好日子的。”

阿绾说日子是过出来的,她也想试试。

她说,“你让他们都搬出去吧。”

勋国公错愕,“什么?”

孙三娘:“让老大老二老三他们都搬出去。”

她本想自己搬出去住的,想想又不甘心,更觉得不痛快,便只好请他们搬出去了。

她说,“虽然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规矩,但闹得如此不欢快,我也没心思跟他们好好相处了。”

勋国公震怒,“不可能!这事情要是做了,简直比今日更加丢脸!”

孙三娘:“那你也搬出去。”

她反正是不搬的。勋国公府这座宅子是圣祖皇帝赐的,她住了几十年,样样都很合心意。她不愿意搬。

“我已经写信回家去了。一封信一封信的催,实在不行,我就开始写血书。我就不信阿爹阿娘不来。”

她一言断定:“除非是我孙家死绝,否则这个家我是分定了。”

勋国公很是无奈,气得两只脚直跺,袖子都抖了起来,“三娘,三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孙三娘反而舒出一口浊气,“你说的啊,我想过消停的日子。”

“我痛了这么多年,可曾要求你做了什么没有?我曾经在家里也是个蛮不讲理的人,我已经够忍让了,你们却欺负我至此——”

她笑了笑,“那就看看,我阿爹阿娘还愿意不愿意认我这个女儿吧。”

勋国公如今也不嫌弃刕鹤春的蠢笨了,急得出门拉着他就道:“快些吧,快些让你家夫人去劝劝她!”

刕鹤春心道,折绾去了可不会劝,反而还会出主意这个家怎么分合适——如今,他实在是知晓她的胆大了。

人的变化可真是大。

他唏嘘道:“大人,就是下官也觉得你这事情办得不地道,嫂夫人这是在气头上,您还是等等再说吧,说不得她自己也不提了。”

勋国公头上冒汗,“你不了解她,她脾气上来了可没有谁能拦住。”

最开始那几年他是费了心思才哄住她的,也是真心喜欢她。他那个岁数的男人怎么会不喜欢十七八岁的姑娘呢?

他拉着刕鹤春去喝酒,因都是做过鳏夫的,在一块能说的话也多,道:“哎,这鳏夫不好做啊,先头的,现在的,就好像是手心手背,我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刕鹤春倒是没有这个烦恼,折绾好像从来没有跟阿琰别苗头,如今也没有孩子。

……是啊,嫁过来也半年多了,怎么还没有身孕呢?

但没有许正好。否则若是成了勋国公府这般的局面,他也够头疼。但继室和原配子女不和,说起来还是做丈夫的无德。

折绾对川哥儿就很好。

他再次唏嘘起来,“大人也该多照看照看家里,这般的矛盾,可不是一日积成的。”

勋国公:“……”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刕鹤春这张嘴真是不好。

他道:“反正分家是万万不能的,还是让你家夫人去劝劝吧。”

他皱眉,“若是劝不住,等孙家的人来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他又长长叹一句,“三娘年幼之身嫁给我做继室,我家那岳父岳母也是受了她埋怨的,这些年哄着疼着,若是真来了,怕是要磋磨我掉一层皮。”

刕鹤春直到回家之后还是笑个不停。折绾看不过眼直接去了书房,刕鹤春却跟了过来,道:“勋国公夫人那边你打算怎么做?”

折绾:“什么怎么做?我自然是顺着她的。”

她之前以为孙三娘愿意走出来跟着她做生意是回光返照,如今看来很是不准确。这次才是回光返照呢。

不事关生死,却事关她日后的活法。

她对刕鹤春道:“我是一定要帮的。”

刕鹤春被她坚定的脸惊讶到了,“你还挺讲义气。”

折绾不欲跟他多说:“你还有事没有!”

刕鹤春今日瞧了一出好戏,态度很是宽和,“没有。就是好奇罢了。”

他问,“你怎么会想出这么……这么离奇的招数?”

折绾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接连几天都去了勋国公府陪孙三娘。玉岫负责大骂,折绾负责劝她多吃点,“这哪里是一时半会就能折腾完的?你养好精神,是长久打仗呢。”

玉岫哈哈大笑,“你是不知晓,在丹阳的时候,她矫蛮得要命,能为了一个簪子跟人吵翻天,那精神哦,根本不用你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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