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的谢氏拎起长刀+番外(32)

作者:残卷 阅读记录

谢绮拦住了她的手,又问了一遍,江银廓绷紧的心绪乍然散开,颓然松开掌间的木柴,压抑的悲伤流泻而出。

江银廓红着眼眶道:“谢绮,我救不了你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在病人面前哭,但眼前人是她的挚友,江银廓还是不甘心,又恨自己医术有限,无力回天。

谢绮却比她释然,伸手搭住她肩头,示意她不要自责:“撑到今日,已经足够了,我想保的人,都活了下来,没有什么遗憾的。”

院外传来打更声,短促而厚重击木声,由近及远,慢慢消失 ,药壶的陶盖被水汽顶撞,发出轻响。

那夜之后,关于病情二人再未提及,似乎心照不宣地达成某种约定,只安静度过最后的日子,假装无事发生。

魏时同也会时常来探谢绮 ,谢绮虽没有身份,但众人皆知谢绮在征战中贡献极大,无人敢怠慢,魏时同每次来时,谢绮都会托江银廓为自己悉心装扮一番,每次花费很多时间,江银廓不太理解这样的行径,一日在铜镜前问她原因,谢绮说,粗衣乱发见他,只会更显憔悴,只怕到时候,真的要被抬进宫中了。

四月初,城中春色悄然而至,魏时同在一场细雨过后,来到桃枝岭的宅院。

此时岭间桃花里盛放,落英缤纷,谢绮带魏时同在花簇间游荡,山坡之下隐隐望见取水的路人,桃枝岭中有一泉眼,入口清冽回甘,于是总有人取水自饮,或挑入城中售卖。

魏时同好奇,于是谢绮带他前往,果然如传言所说,水质奇佳。

二人正站在泉水边,此时东风吹拂,扫谢绮的鬓间,魏时同侧目,无声注视谢绮,只见谢绮伸手将碎发掖到而后,而那只手,青筋毕现,瘦可见骨。

魏时同的心不禁缩了一下,问道:“可有按时服药吃饭?”

“你从宫中送来食物太多,冬日还好,春夏天气炎热,只怕都会坏掉。”

谢绮顿了一下,睫羽颤动,忽而抬当头道:“我最近在写一本书,等我写完,给你看看。”

人有期待,意味心中怀揣着生机。

“好啊。”魏时同不免好奇,“写了什么?”

当时谢绮没有回答,直到两个月后,一本书册从桃枝宅邸,连同谢绮的死讯一同传入宫中。

消息是聂元景递来的,当时魏时同众臣议完事,群臣散去,大殿空荡,聂云景神色凝重地捏着书册前来告知,当时魏时同的脑中仿佛仿佛下起一场大雨,耳边是隆隆水声,那本书安静地躺在躺在桌案上,姜黄色的书封上,正楷书写“桃枝食单”四字。

殿门大敞开,庭外春日如烟,光线沿窗棂投进地面,室内寂寥无声,魏时同望着书册,只觉五脏六腑绞痛,如鲠在喉。

他颤着手翻开,一页一页翻阅,都是在桃枝府宅中烹饪时令食材的方法。

谢绮一生都在与势力斡旋。他给自己留下菜谱,无非是借这一丝烟火气告诉他,人食五谷杂粮,在意七情六欲,爱恨情仇。

当夜魏时同前往桃枝宅邸,灵堂中陈列着棺椁 ,谢绮尸身躺在棺中,音容平和,如同沉睡一般。

等真正看见她的尸身,魏时同一直隐忍的悲痛,自遥远的过去呼啸而来,死死扣住棺椁,怆然道:“世上再没有真正中意我的人了……”

次年,天子禅位,魏时同称帝,立国号为齐,追授谢绮皇后位 ,谥号德武。

江银廓在谢绮受封后,向魏时同上书 ,请求返回贺州,魏时同允许。

出发时正值夏日,天气溽热,江银廓乘舟走水路,临走前,禁军统帅聂元景代皇帝前来相送。

聂元景出身微寒,一路借军功上位 ,行止没有士族斯文,加之与江银廓相熟 ,言辞间也并不生分。

渡口相送,聂元景问她为何不留下,继续在王城中任职。

江银廓只是望着他笑,“我只是继承先皇后遗愿,致情于山川明月,失约人间浊世 ,不拘泥富贵功名,独身一人,轻舟双桨,苍山顶,水云间,落花风轻。”

自此以后,十四年间,江银廓揣着谢绮的遗愿,踏遍齐国全境,因江蛟去世,返回贺州,继承节度使位。

第十九年后,天子城发丧,魏时同重病难治,死于含章殿。

丧报传到贺州时,当夜下了一场大雪,谢绮独自坐在节镇府司的石亭中,手中握着信件 ,聆听满园风雪声,旧事恍若隔世,各中心绪难以言说。

大雪尽了,夜空中浓云扩散,露出漆黑天穹和璀璨星辰。

府司中的差役巡夜,发现室内有灯光,提灯路过间,发现江银廓枯坐石亭之中,纹丝不动,于是走上前上前验看。

云层被风拂去,一盏半月透出来,空庭落雪,被银光照亮,落在江银廓的肩膀上,她的手中握着信件,早已气绝多时,尸身冰凉。

节镇府司中,惊惶的呼喝声,穿透了寂静的雪夜。

(正文完)

第29章 番外 聂元景

聂元景在城外搬尸。

围城战打了半年,他所在的军队是攻方,如今节度使下令班师,这城下死了五万士兵,如今否要留在此地,先化作粪 ,后化作土。

聂元景去搬动下一具尸体时,他愣住了,那人与敌军的士兵叠在一起,相互被长槊刺穿,尸体的脸被烟火熏黑,聂元景望着尸体,愣了一下,弯身抹去尸体脸上的黑灰。

死的不是别人,正是郭三台。

他的脑子仿佛被攻城锤撞了一下,沉默半晌,他叹了口气,伸手去剥他的胄甲。

共事的士兵见状,以为他要夺死人财,大骂着握住他的手。

“聂元景,发死人才不得好死啊!”

一转头,发现是郭三台,火气更盛。

“最好的兄弟也不放过?你想钱想疯了吧?”

人的成见足以遮天蔽日,就算聂元景加入正规军,乞活军的影子依旧深深刻在他的身上。

他抬头望对方一眼,没有争辩,只是回答:“这副铠甲,我想带给她老婆,人没了,大火一烧,骨灰拌作一堆,无人收敛,留一副铠甲,也算是念想。”

士兵张张口,心知是误会,这才松开手。

说起郭三台的妻子,士兵也有印象,有一次烤火时,郭三台与众人闲谈,说起自家老婆时,两眼放光,将他老婆说得如同天仙一般,同僚中有人嫉妒,说了几句贬损他老婆的话,结果被郭三台打掉了一颗牙。

士兵问他:“你知道郭三台家住何处?”

“知道。”

此时聂元景已经脱下铠甲,起身间 ,最后望了一眼郭三台被洞穿的尸体。

“我和他约好,若他死,我去给他老婆送军饷,若我死,我将军饷送给他。”

一行四五万,归来两三千。

聂元景幸运地活了下来,寻人打听郭三台住址的方向,轻衣简装,走了一个半月,来到他的故乡。

进村时,聂元景偶遇几个路人,拦下询问郭三台住处,路人的眼中充满了探究与好奇,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路人打听:“你是什么人啊?”

许是村中闭塞,对外来人心存芥蒂,聂元景想了想,决定胡编。

“我是郭三台家的亲戚。”

路人笑得意味深长:“郭三台打小长在这里,每没听说过你这个亲戚啊?这位相公,是外向来的吧?”

聂元景面色不变,”我是娘家的亲戚。”

“哦……”路人点点头,又努力回忆着,“可郭家媳妇成亲的时候 ,也没见过有亲戚来参加婚礼啊。”

等再转头,发现聂元景已经走远了。

聂元景按着路人的指点 ,来到一处草庐,他站在门外,望着院中正提着水桶的女人。

正如郭三台所言,她身材细瘦,生了一双泉水似的眼睛,右脸上有一记瘢痕,是一道陈年刀伤。

“你可是骆君?”

骆君闻声望向门外,看见一只陌生的身影,点点头。

上一篇:青雾燃灯 下一篇:八零女保镖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