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余味阑珊(77)

夏洪元,夏桑榆,秦姗姗,夏知秋,秦暮川……一幕幕一张张似倒放的旧电影,交错时光的笔迹,我立于此处沉默地承受刮骨疗毒之痛。

这一步跨出去,我与他再没有可能。

可笑,我竟是这样痴心,命都送了,仍偷偷摸摸期望与他再续前缘,果然贱到极致是自然,我自己丁点不觉。

“是的,我愿意。”

夏知秋低下头啜饮我唇上玛瑙红,却是如此面目模糊。周遭种种忽然间辨不出轮廓,我的眼睛只装得下他笑着离场而去的身影。沉稳脚步,落下点点灰烬,我心中的烟火倏然熄灭。人群中祝福微笑的面孔纷纷显现,夏知秋紧紧牵着我的手,侧过脸四目相对时又忽而狠狠吻住我,甜蜜而热切的纠缠,我心中却多了一分凄婉的景色。

岁月短,衣衫薄。

我心中掩藏的魔鬼,终于叫嚣着掀开皮ròu,跳脱而出。

原来这就是人生,重来又如何,一样的执着,一样的贪婪,一样的不知悔改,永不回头。

我是夏青青,瞳孔血腥,头长犄角,牙齿锋利的魔鬼。

夏知秋紧紧攥着我的手,领我去敬夏洪元、夏桑榆,毫无例外地遇见他们或震惊或意味不明的神情。

夏洪元坐在轮椅里,一是恍惚,伸手来触我的脸,纹路纵横的嘴唇开阖,唯我听见他喊:“青青。”

而夏桑榆面厚心冷,只是不合时宜地称赞,“袁小姐实在漂亮,居然被这臭小子占先机。”

我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喊他,“公公。”

他便只剩讪讪的笑,或是想起前人,惴惴无言。

秦姗姗过来挽我的手,提出要领我回去休息,夏知秋原本不放心,但无奈被几位同辈的亲友缠住,分不开身,我低下头,细声说:“谢谢婆婆。”

夏知秋前来警告:“小妈,不要趁我不在揭我的短啊。”

婆婆,小妈,她一一笑纳,热络地伴我走,与我说起夏知秋青春时的点点滴滴,眼中是遮不住的思慕,她大约从未想过在夏知秋的妻子面前掩饰。

他们已然堂而皇之,肆无忌惮。

她偶尔谈起夏青青,言辞闪躲,统统一笔带过,我沉下脸,赌气说:“人人都说我长得像夏青青,姗姗姐你告诉我,是真的吗?”

秦姗姗适才停下,细细看我,恍然出神,同其他人一样,试图在透过我的脸搜寻另一个人的点滴踪迹。沉默久久,才长叹:“她没有你年轻,也比不上你幸福快乐。”

“我才不要长得像一个死人,还是知秋的亲人,他每天对着这样一张脸,难道不觉得别扭?听说她吸毒过量才二十几岁就过世,真可怕——”我迅捷地接过话来,快速说完,意外目睹秦姗姗极力掩藏的愤怒,可笑还是可悲,她竟为了夏青青的受rǔ而愤怒,“逝者已矣,今天这么大喜的日子,我们不要谈她。”

我央她叫我小名,叫青青,这样闲得亲近,她虽未拒绝,张一张嘴却喊不出口,最后改口喊我阿青,算是勉强糊弄过去。

回到夏家祖宅,我随即进房换掉累赘婚纱,衣服还未带过来,没得替换,秦姗姗说等一等,便上二楼夏青青的旧房间去,捧了一条水粉调调的浅绿色小裙来,是夏青青从前极其中意的一件,奔三的大龄女青年也能穿出少女娇憨气息。卸下新娘浓妆,十七岁的年华花一样绽放。笑着,眼唇之间隐约散出灼热的光。

秦姗姗侧身靠在门墙上,歪着头看我,仿佛再看数月未见的恋人,轻叹着,“总觉的自己还年轻,今天与你相比,才不得不承认,我是真的老了。这裙子总算找到主人,无与伦比。是啊,再没有人可比,谁说你像夏青青,现在看来一点也不。你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鲜活劲儿。她呢?好像随时随地要心脏病发。”

我皱着眉,好奇问:“姗姗姐,听起来她好像不太好相处,你——是不是不喜欢她?”

她低头从手袋里掏出香烟与打火机,缓缓走入暖黄色婚房,坐在沙发上,脱掉利器一般的高跟鞋,伸长了腿,长舒一口气,随口问:“介不介意我抽根烟?”未等我回答,已经点燃了含在嘴里。那口唇娇红似血,举手投足间都是女性的极致媚惑,训练有素或是天性使然,与我何干?我又不是同性@爱,“她是太好相处,软柿子,谁捏一把都不知反抗,连柳曼姿那种货色都敢欺到头上去。呵——到最后死了也活该。好了好了,不说这个。说说你问什么会答应嫁给夏知秋,他有哪一点最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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