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550)

任臻扫了拓跋珪一眼,见这人前威风八面的帝王眼下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不由有些好笑,心下也是一软——事情有可能捏造,情分却绝不能作伪。他对他这么好,不为感恩图报,还有旁的原因不成?

拓跋珪正要继续做小伏低,马车却是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随即黄钟大吕恢宏而悠扬地奏起。

拓跋珪知道事有缓急,忙整了整衣冠,正襟危坐,侍卫替他挽起车帘,首先入眼的便是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人。

以长孙嵩、叔孙普洛以及崔浩之父崔宏为首,百官群臣山呼万岁,跪迎王师,声势之浩大响彻云霄,扑簌簌地震落了一地的残雪。

拓跋珪俯身探出朱轮金盖的皇车,居高临下、俯览众生。而后庄严地抬举双手,向两旁缓缓分开:“众卿平身。”

任臻藏在他的身后,从缝隙中也看清了这个壮观的郊迎场景,心中却是没由来地一刺一痛,他按住自己的额头——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切眼熟的很,仿佛自己曾亲身经历过,而今却换成了拓跋珪取而代之?

他们既是相依为命的兄弟,他怎么会为他的成就与地位而感到不快和愤怒?

正当此时,拓跋珪忽然转身,向他伸出手来,轻声道:“大哥,来,出来看看我们的家。”

任臻搭住了他的手,当真站起了身,与他并肩而立。

所有人都都呆呆地仰望着这个与拓跋珪一起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陌生男子,全傻眼了。

扑面而来的是云中川独有的凛冽北风,割在脸上如下刀子一般,任臻略感不适地眯起眼,在风雪中打量起眼前这矗立风雪中更显巍峨的城池——魏都平城。

这座拓跋氏一手创建的国都分为皇城、外城与郭城。皇城中龙楼凤阁宫阙绵延,是平城的中心腹地;外城方圆二十里,坊巷井然;外郭周围三十二里,有门十二,胡汉百姓于此杂居共处,时郦道元《水经注》载曰:“其郭城绕宫城南,悉筑为坊。坊开巷,大者容四五百家,小者六七十家。京畿范围东至代郡,西及善无,南及阴馆,北尽参合。”

蔚为壮丽。蔚为宏伟。

这便是他与他的家。

第152章

入城之后,他们换了一副青顶法车,四周轩敞,设有垂幔,专为饱览风光而设。拓跋圭一直紧握着任臻的手,毫不避讳地与他共同登车。任臻不置可否,却是悄然将自己残缺了的右手紧紧藏于袖中。

一贯心细如发的拓跋圭并没有发现不妥,因为他自己都有些得意,也有些诧异平城的剧变。

当年他将规划翻修的事宜全交给崔宏总而裁之,一年多前他率军离开国都之时,平城已初具雏形,但如今看来,与那时候的北国古城相比不啻天翻地覆。

为了改善云中川苦寒荒凉的外部环境,崔宏发动民夫数万开凿水利枢纽,从城北引如浑水,从城西引武州川水入城,使魏都九街十二坊都有潺潺流水环绕,东西两大人工湖泊中有游鱼嬉戏,池旁弱柳、丝杨、交荫垂倒,配上皇城中雕栾绮节的桂殿兰宫,花团锦簇一般,真犹如胜境。

天子抚临巡阅,万民跪伏尘埃,得胜还朝的魏军趾高气扬地簇拥着圣驾,刀枪映日,灿烂辉煌——这一片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热闹气派自然是下面的人有心奉迎故意安排,然则却实实在在拍对了马屁。他转头对任臻粲然一笑,兴奋地道:“大哥,这就我治下的国家。”

他实在太想得到任臻的认同与钦佩了,那是他十余年来奋斗的目标和毕生的梦想,他就是要让任臻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可以称霸中原甚至一统天下!

所有人都在沉醉,都在自豪,只有任臻悄悄皱起了眉头,这一片遮天蔽日的喧哗教他心惊胆战、叫他头痛欲裂。

进了皇宫,一行人才得以更衣休憩,准备晚上的夜宴。

魏宫实乃仿造长安宫殿所建,同样有前朝后寝,长乐未央——拓跋圭曾在未央宫里做了那么些年的中郎将,对布局规矩自然了若指掌,就连他的寝宫,也与昔日的金华殿一般无二。内侍总管指挥人送上各色常服,又转向任臻谄笑着行了个礼:“听说大人这次出征为了救驾受了重伤,可叫奴婢和平常伺候您的奴才们都担心坏了。”任臻听了这话,诧异地扭头道:“我…我以前一直住这?”

拓跋圭咳了一声,崔浩微笑着搭腔道:“任大人向来住在摩尼殿,就挨着皇上寝宫。”

就算他是拓跋圭的结义大哥,就算他是北魏朝的股肱重臣,也没有住在宫中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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