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祭无忘告乃翁(15)

先挑事的是谭振兴,以刘明章秀才的身份,告到县衙谭振兴是免不了要蹲牢房的,谭盛礼脸上波澜不惊,连个眼神都没甩给刘明章,“振兴,回家了。”

还在抹泪的谭振兴:“……”他被揍得这么惨,就这么算了?

看谭辰清和谭佩玉转身走人,他也顾不得疼了,爬起身,屁颠屁颠地追上两人,待出院门后,猛地想起什么,捂着嘴提醒谭辰清,“父亲,长姐的衣物没拿。”

“不要了。”

谭振兴揉了揉疼得僵硬的颧骨,又说,“还有铜板。”

“不要了。”

谭振兴:“……”钱都不要了,父亲真够硬气啊,虎父无犬子,想到自己的表现,颇为得意,“父亲,刚刚我没给你丢脸吧。”

谭盛礼侧目,眼神幽暗,看得谭振兴心里发毛,声音不由自主弱了很多,“父亲……”好吧,他承认,哭相不太好看。

“痛不痛?”谭盛礼突然问。

谭振兴老实地点头,实话实说道,“好在出了口恶气,若不是咱家,哪有他刘明章的今天,忘恩负义的东西。”冲刘家的地位,镇上的私塾如何会收他们,是谭辰清从中引荐,把刘明章推荐给谭振学私塾的夫子,所谓强师出高徒,刘明章有今天,他家要占大半的功劳,刘明章倒好,不知恩图报就算了,竟背信弃义要休妻,“父亲,不能白白便宜了刘家人啊。”

“那当如何?”谭盛礼问。

谭振兴哪儿知道,总不能送谭佩玉回去吧,闹到这步田地,可能吗?不说他们会如何虐待谭佩玉,其他人会瞧不起他们的,两家撕破脸,休妻已是铁板铮铮的事实,恬不知耻的折回去不是明摆着给人羞辱吗?

到底意难平,他问,“父亲,就没其他办法吗?”想想怎么这么不甘心呢。

“你想怎样,刘明章是秀才,见到县令都不用下跪,咱家最出息的也就是个童生,在外说不上话,得罪刘明章只有吃亏的份儿,你不怕?”

谭振兴不说话了,怕,怎么不怕,安乐镇总共四个秀才,刘明章是最年轻的,潜力不可估量,光是得罪刘明章还好,就怕他伙同其他几个秀才给他们使绊子就遭殃了,要知道,科举考试要三名秀才出面做保才能报名,今年他三弟就要下场了,出问题怎么办?

想清楚其中利害,谭振兴瞬间焉了,“父亲,刚刚我是不是太冲动了,要不要回去给他赔礼道歉啊。”话完,看他父亲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顺着他视线望去,只看衣服被扯烂了,两片布被风吹得贴着胳膊,露出脏兮兮的里衣,他啊啊啊啊捂住胸口,“我的衣服怎么成这样了,呜呜呜……”

谭盛礼:“……”

他怀疑谭家男儿和女孩性格生反了,怎么会生出这么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出来!

第8章 打磨品性

谭家男儿懒惰懦弱,娶的妻子却死心塌地,谭家姑娘心灵手巧,嫁的夫婿却朝秦暮楚,委实令人唏嘘。

谭振兴像受欺辱的小媳妇捂着衣服狂奔在蜿蜒的小路上,嘴里忿忿地骂着脏话,谭盛礼心下摇头,与佩玉道,“是谭家无能,害你受了许多苦,往后恐有诸多闲言碎语多,你别往心里去,安心在家住着就是了。”

世人待女子严苛,谭佩玉无子是原罪,人多口杂,谭盛礼告诉她是不希望她多想。

“父亲,我给谭家丢脸了。”

“如何会这般想?丢谭家脸的不是你,是你父亲与兄弟他们。”家中男子撑不起门户,女孩在夫家被欺负乃常有之事,怪不到女孩身上,怪只怪家中父亲兄弟无能,他又说,“你自幼乖巧懂事,深究起来,是你父亲与兄弟给拖累你了。”

谭辰清稍微争口气,女儿不至于被作贱成这样。

“父亲……”谭佩玉诧异谭辰清会这般说,她以为父亲会嫌她给谭家列祖列宗抹黑,不肯认她了呢,自古被休回娘家的女子都过得不好,否则她姑婆不会宁死都不回来。

谭盛礼也想到那个秀外慧中的女子了,轻声叹息,“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刘明章年少成名心难免心浮气躁急功近利,与他断了也好,你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

在京城,多少考生高中后就与家乡的糟糠妻和离另娶的啊,刘明章心高气傲,为人不仁,抛弃谭佩玉是迟早的事,与其白白守着段无望的婚姻,趁年轻早点解脱出来是好事,他把道理说给谭佩玉听,谭佩玉心思通透,“父亲,我懂的。”

谭盛礼看她,脸色虽然疲惫,但目光坚定,想来是坚韧之人。

她如果是个儿子,想来能将谭家扶起来罢。

日头渐渐升高,谭振兴怒气冲冲地奔回家,蹭蹭蹭地回屋换衣衫,在汪氏面前将刘家人骂得狗血淋头,完了跑到后院找谭振学,义愤填膺地骂刘明章不是人,说休妻就休妻,把谭家当成什么了,真该出去让人评评理,要他秀才公抬不起头来做人,比起他的愤怒,谭振学则满脸忧愁,“怎能休妻呢,读书人最重品行,刚取得点成绩就休妻,背信弃义,他是连名声都不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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