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色+番外(124)

阿姝点头应了,当日便亲自去城中寻了几位郡官与大户的夫人们,未说目的,只托其留意二十五六,人品端庄的官家子弟。

虽说时人循周礼,男子三十而成家立室,可寻常之家,为繁衍子嗣生息,男子及冠,女子及笄便论婚嫁,更有许多贵族子弟,为早早继承家业,未及冠便已成婚,如刘徇这般,年过二十五才娶妻之人,实在是凤毛麟角。

饶是如此,这些妇人们看着阿姝身为萧王后的面子,皆满口答应下。

阿姝自外头回信宫后,又提笔写了封书信送往邯郸,交给兄长。一来,她料想赵郡郡守孙和等郡官,乃至其他大族,定会因赵氏与刘徇的姻亲关系,而越发追捧拉拢,便写信去告知兄长,刘徇之城府深不可测,不能小觑,又叮嘱他千万与这等人保持些距离,更勿以刘徇姻亲自居,以免日后生祸事;二来,也好催一催派往长安去打探消息之人。

谁知,信才送出未有多久,沉寂了许久的信宫中,却忽有噩耗传来——仅余下的服侍樊夫人的郭媪,满面惶然的自院中闯出,高声哀呼道:“夫人——夫人就要不行了!”

其声之凄厉,令人悚然。

阿姝在院内时,便已听到声响,还未赶去,冯媪便已匆匆而至。她平板的面上难得有一丝惋惜与倦色,稍行礼后,便道:“婢已派人去告知大王与子郁公子,夫人还吊着最后一口气,眼看约莫半个时辰,便要没了,如今还请王后示下。”

阿姝心中有些怅然与唏嘘,虽说樊夫人曾几番陷害于她,可到底是刘徜遗孀,心中有恨不足为怪,她对樊夫人也生不出太多仇怨来。

先前刘徇便说过,樊夫人大约撑不过秋日,果然如今秋狝方过,便不行了。阿姝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她的一双儿女:“媪,破奴与阿黛如何?”

冯媪道:“王后放心,两位小公子还年幼,离了母亲这数月,已渐渐的不大哭闹了,此刻有乳母哄着,应无大碍。”

幼年丧母,即便不大经事,心底也定会留伤。阿姝对此知之甚深。她不过一瞬思量,便吩咐道:“烦请媪先去预备替夫人治丧事宜吧。她虽犯了大错,到底也不能外宣,况大王也只道不教她入东郡祖坟,为了故去的长兄的面子,也要好好治丧。我先去瞧瞧破奴与阿黛,亲眼见了,才好放心。”

冯媪见她虽无太多哀色,却也不幸灾乐祸,反而关心起两位小公子,一时有些欣慰,领命便下去了。

……

冯媪居处,乳母正与破奴与阿黛缓缓的解释,樊夫人将要不在人世。

破奴本就聪颖,年岁也稍长些,听了乳母道往后将再没有母亲,只懵懵懂懂的点头,片刻后,倔强抿起的小嘴便瘪了瘪,眼泪吧嗒吧嗒落下。阿黛尚幼,见兄长哭了,也渐渐的张嘴嚎哭起来,连手中捏着的泥狗落在地上摔碎了也顾不得去捡。

阿姝恰行至屋外,见此情景,蓦地想起年幼时,渴慕母亲时的伤心与无助,不由鼻尖一酸,便红了眼眶。

她快步进去,蹲下|身来,将两小儿搂在怀里,一面拿了巾帕替他们擦泪,一面柔声的哄:“乖小儿,不哭不哭,叔母疼。”

这些时日,两小儿日日都要到她处问安,她也常将人留下玩耍,更时时的送些吃食、玩物过去,他们渐渐的也不再胆怯,与她亲近了不少。

破奴抽噎着一边以手背抹泪,一边可怜道:“叔母,我,我要,阿母,我要阿母……”

阿黛也跟着兄长喊:“阿母,要阿母……”

哭闹一时难停,阿姝只得耐心的哄劝,时不时轻拍他们的背,以免呛咳。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孩子哭得累了,这才渐渐倒在她怀里沉沉睡去。熟睡时,两张占了泪痕的小脸,仍是一抽一抽的,时不时皱皱眉,瞧得人格外心疼。

阿姝胳膊酸麻,却不敢挪动,生怕好不容易睡去的孩子又惊醒了继续哭闹。

屋里静悄悄的,乳母在旁看着也红了眼眶,低声道:“两位小公子年纪小,又已有近两月未曾见过夫人,也不大因此哭闹了,想不到今日却还是这样伤心。”

阿姝轻叹一声,摇头压低声音道:“鸦有反哺意,羊有跪乳恩。再小的稚子,也都懂得思慕生母。我幼时未见过生母一面,从来由父兄抚养长大,懂事后都时时的渴求母亲,更何况这两小儿?”

想起过去种种,她眼里也渗出些泪意,垂首望着渐渐安稳的破奴与阿黛,心生怜意,低声嘱咐道:“往后,也勿在孩子面前提樊夫人的坏处。叫为子女的知晓母亲的不好,委实太残忍了些。”

如她自己,便是经历了许多,才真正看清了章后的丑陋面目,那样的失望与痛苦,不必再教这两个无辜小儿再经历一遍。

山间人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