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朝的一百种死法(119)

作者:书春文丐 阅读记录

郭瑜:“一条老狗,能陪人多久?帝储要称‘本宫’。”

李弘:“我不想做老师的帝储!”

郭瑜:“那还过个什么生辰,反正老朽是早晚要被帝储害死的……”

李弘料定自己又做错了事,拇指的指甲在掌心慌乱地抠着,良久才抛出一句掷地有声:“不会!”

随即还是软怂执拗地不肯改口:“我……来给老师做枇杷花茶。”

正阳当空,惯常默不吱声的李弘摘了一篓的枇杷花,就着骊山间难得的清溪水洗了干净,等山阳与山风将枇杷花晾干时,他又向郭瑜要了姜切了片与麻线串成了一串姜片,才再同枇杷花在铁锅里干炒。

这山里的枇杷树,原本都是玉兰的根,郭瑜有过一根古拙的枇杷枝发簪,他闲来无事将那发簪移植上了玉兰的株,竟叫玉兰树结了枇杷果,实在妙手偶得。

直到月升之际,一应事毕,等郭瑜终于将自己的枇杷花茶放到嘴边时,李弘心想着“你知不知道,吃了我的茶,就要做我的人了?”

他开心得暗自脚碰脚,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都要震到郭瑜了,可到底还是不敢多说,这便怯怯又恼羞成怒地伸出一根食指将手边的一朵炒干了的枇杷花捻成了碎末。

郭瑜边斜眼瞧着摧花辣手的李弘边搁下了手中的茶盏,才放到嘴边的枇杷花茶到底没能沾湿到他的口舌。

郭瑜:“帝储是大唐帝储,寸草心应报万民三春晖,得道多助于天时地利,帝储要在世家里寻个摽梅,再寻个人和才能保万一。”

郭瑜不肯吃他的枇杷花茶,这叫李弘伤了心,他指了指拴在枇杷园里被迫纹了身的狗:“老师,有些事,‘佯装’是没用的。”

郭瑜:“佯装为假为惑,可总能保住些什么,譬如老朽的果园,譬如……老朽的命。”

李弘终于恼怒:“好!”

郭瑜生辰日这夜,他如往常泡在骊山的汤泉里卧灯持卷,却被突然闯入池汤泉的歹人捂着眼睛压在了身下。一时含垢忍辱、一时穿云裂石、一时也有心醉神摇。

匪短流长,郭瑜对这夜、这歹人、与歹人身上的枇杷花香只字不提。

此年,李弘于大兴宫后苑获白雁,得为婚贽,后纳宰相裴居道之女为帝储佳偶。

李弘此前并没能想到自己与妻子竟能相合,妻子入宫后知晓李弘喜好,时时不忘为李弘摘花做茶喝。枇杷花茶喝了一年又一年,李弘将妻子搂坐在膝头画的斜红也一年胜一年熟稔,二人正如大兴宫里的两株夫妻枇杷树,绿时同绿,落时同落。

那日朝上,并州一位长髯老臣踩着了拖在地上的胡子给自己绊死了,李弘见之不免心悸手抖,回宫后忙唤来妻子给自己剃光了俩颊的美髯。

眼见丈夫的领袖上钻出金丝线头,帝储妃再自然不过地探头去替帝储咬掉了那处细软忤逆。李弘的唇齿也趁机刮过妻子脖颈轻啄了一口,还没精光的胡须挠得妻子向后缩了缩,李弘忙撑臂扬着广袖将妻子稳稳地揽在了怀里。

他深觉是因自己在大唐帝储的位置上盘踞而琴,抃风儛润才有幸生受自己妻子携爱陪伴的恩惠,即便伸手够不到郭瑜的“修我矛戟,与尔偕作”,可如今掌心里到底也有了自己的“匪报永以为好”。

乃至如今,李弘已然将郭瑜视作大兴宫里的宫灯,只在暗淡无光的时候想出来瞧一瞧,平白的光明日子里都是细细地收在袖子里不示人、不示己。

时年,上官仪并裴居道领众人叱帝储李弘之母武后引道士入宫,行厌胜术,令海内失望,应废黜以顺人心,却被人告发。

听人有言,彼时客居裴匪府上的郭瑜未免被划入裴党,上进谗言以致令两位匪首祸及满门。帝储妃因已入主大兴宫为李氏妻,本该能逃过一劫,却还是躲不过武后与郭瑜的不肯放过。

李弘赶到时,未显怀的帝储妃已被大明宫的宫人拿一根弓弦勒死。

枉论他性子再软绵,见此也难免要拉满手里的弓问责大明宫了。

只是郭瑜不许。

郭瑜:“裴氏一门获罪与老朽扯不脱干系,帝储妃如今势弱,拿捏老朽不得,可帝储妃兰梦之征,待得产子再登华,老朽能有命否?还请帝储保下老朽的命。”

李弘:“好……”

郭瑜:“帝储,在尊长跟前怒髯脱冠,于礼不合。”

李弘甩手:“郭翁,你已不是本宫的老师了!”

人心不是拿来平白挨鞭子的。

李弘一人回了大兴宫,拿烧温汤池的硫磺沙浇死了那两株枇杷树,嘴里念着无人能懂的两个字,是他死去妻子的闺中小字“玉彩”。

直至春闱时,帝储复发的痨瘵才见好,帝后命他做了本次的主考,原本在野的郭瑜因在上官仪一案有功获封,拾柳重归庙堂,做了本次的副主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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