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朝的一百种死法(86)

作者:书春文丐 阅读记录

再未过几年,钟妻青蝉便患上了心疼的病,她想着,快乐总轻薄,伤心总深邃,“爱”是真的,可“永远”又是什么呢?被他得到了,与他的情爱就再上不得台面了。

一人喜欢细水长流煮红豆,一人喜欢声色犬马走四方,一个尾生抱柱,一个叶公好龙,一个如海沉静,一个如风无终点,她只道小慎这辈子未能兑现圆满的承诺,自己下辈子再找他续上,这辈子,就随他吧。

郁郁寡欢,俯仰间,青蝉的命也就没了。

这世间,红尘孽债皆自惹,无人能救你的命,风里抱你的、被窝里暖你的、春风里对你笑的、素未蒙面的,结识已久的……无人能救你的命。

阿蝉死啦,当年一半真情一半骗的婚书也已泛黄。钟慎一回过头来,悔不当初,便为亡妻筑了宇楼,以退思补过,追忆惘然。

众人见状也是唏嘘,男人知错能改,总是善莫大焉,叫人轻易原谅。

只是某日,一游仙老道骑驴哼唧路过时却发觉这宇楼内插着把用来镇魂的铜钱宝剑,青蝉的尸骨和魂魄也被这无限宽广、无限重负的宇楼给死死压着——钟慎一的悔是真的,怕是真的,恶也是真的,他怎会叫个怨恨自己的女人魂魄再投生,缠住自己的下辈子?

钟慎一其子,钟约,思追母亲,誓不做父亲这样的男子。

“你与我不会有何不同的”。

钟慎一是这样将儿子的命运提前拍在桌上的。

转而数年,苍狗白驹,到了一十六的年岁时,钟约竟也瞧上了旅居自家府上的表姐,白娇客。

如今的钟氏早不似当年的落魄潦倒,且与皇门进出,要个女人自然十分轻易,可钟约却不愿轻易,总觉得会轻怠了娇客,也会叫旁人小瞧了表姐——他母亲当年就是万事轻易顺遂父亲的心意,才会在日后被父亲轻怠,又被旁人小瞧的。

他去讨教了门房如何才能叫表姐多看自己。门房道,要做到情意相投,那就得表姐喜欢什么,他也喜欢什么。

那日,表姐买脂粉,瞧个贝母碾的英粉很是欢喜,买了下,又转头去看偷偷粘了自己好几日、很有些做大尾不肯掉的表弟钟约。

看眼神,呜,蛮亮蛮期许的,大约是想自己也给他买些什么,白娇客这便忙去问钟约喜欢什么,再去给他买。

钟约又惊又呆,低头踢着脚边的石子非说自己也很喜欢那香喷喷、白腻腻的贝母英粉。白娇客闻言,眼角抽了抽,但终究还是如了他的愿,给他买了三盒贝母英粉,比自己还多了一盒,好歹能凑足份方便与店家降价。

当时,钟约并不晓得自己很是骚不到点子上,只知那日以后,表姐看自己时,眼里多了些怜惜、垂爱和担忧。他对此半知半解,还以为自己大功要告成。

直到那日水刑祭河伯,因记起表姐爱贝母,钟约竟先祭祀的牛羊一步跃进了河底。

表姐大慌:“祭河伯的不该是童男女么?他都十六了!”

等到钟约再探出水面,手里便多了颗水母珍珠:“我水性好,在水里寻了这个送你,你,你若喜欢它,大可顺便也喜欢一下我……”

那日,钟约长久地笑着,一口牙,漂亮过了头,那是世间最亮的珍珠。

转眼已是七年后。

白娇客虽未生出一男半女,身子却早已不大紧致。

钟约与钟慎一还是有不同的,碍于情面,且白娇客还是皇后亲妹的缘故,他到底没将外面的女人纳进门,撂到白娇客的跟前。

想到此处,钟约多少还有些底气证明自己与父亲是不同的。

他也不是对白娇客就没了情谊的,更不是对外面的动了情,他才不想为了旁人丢了白娇客,能叫他不要命地潜抵摸珍珠的人,从始自终都只有白娇客——他只是对外面的,忍不住。

所谓长情,钟情,不是不受诱惑,只是擅长抵抗与忍耐。可忠诚如豆腐,倒地再难拾,诱惑好似一坛百年老蜜,天长日久的,谁也难保永久地滴水不进,铜墙铁壁。

那日,钟约在外养的情头闹进了府,白娇客只是哭,哭完便一件细软也不肯拿,说要丢了钟约回娘家。

成婚七余载,二人吵也有,打也有,每到那时,钟约心底对白娇客的愧疚便会少上一些,甚而怪她不如母亲那般静谧乖巧。如今她说她不闹了,也不要他了,他一慌神,竟失手打断了白娇客的脊梁。

十六岁的钟约,若是看到二十三岁的钟约,怕是要将他千刀万剐。

十六岁的钟约要与表姐生死相扶,要表姐做最亮的珍珠。

十六岁的钟约,从未想过要辜负表姐,从未想过要做第二个钟慎一。

可他父子二人却都做不到像自己的名字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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