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朝的一百种死法(89)

作者:书春文丐 阅读记录

同年,拓跋恂被废,后又被生父拓跋宏饿死于河阳,一个原本倒地不能起的胖子,最后只剩了一张蜡黄的骨皮;潘晋书逃向南梁,杳无音信;钟约之妻虽未被治愈,可钟约本人却在北魏加官晋爵,成了个战功彪炳,但因“叛逃”而声名狼藉的,水阎罗。

往事常有不堪,不提可不是就忘记了的,时常倒只是两厢沉默地如鲠在喉。

潘晋书的信被迫上呈两日后,钟约等来的长安回信却是拓跋祧死了!

拓跋祧当年被钟约重伤后,便再没了痛觉,那日被个香炉杂断肚肠也无知无觉,两日后,鼓着肚子就枉死了。

拓跋祧之死,钟约可比那香炉更像害死皇嗣的罪魁,他惴惴不安地想着如何才能稳妥安置军中,又能赶回长安负荆请罪。却哪里知道,拓跋宏已然挟着钟府的男女家眷赶来了淮河一岸,说是不受南梁挑拨,特来安抚钟约及军中将士。

钟约自然晓得拓跋宏此举看着是一出君将和,实则是敲山震虎,却也甘愿,他本就无心再叛逃。

“背叛”这种事情若代价太大,便不会叫人太上瘾。他再是个三姓也不敢拿家人担风险,况且,妻子腰下近日似乎有了些知觉,医治耽误不得,治好了她,他因愧疚而生的怯懦也能少上一些——这些年,他都不敢同她讲话。

待到拓跋宏与钟约君臣而峙,钟约刚要下马拜伏,彼时匿于钟约军中的吉胡嘉嘉忙就暗中抬了弩/箭,不偏不倚地射向了拓跋宏的耳侧。

如此,北魏君臣间薄如蝉翼的信任便彻底破了茧。

按捺不住的疑心与躁动,蓄谋已久的不耐和复仇,令拓跋宏当着钟约的面屠杀了钟约门下一族。

花在凋谢前最娇丽,人也是在生死离别时最真情。

白娇客明白自己要死了,用这明白的一瞬时间就原谅了钟约的所有辜负与痛伤,再不原谅就只能到下一世了,可到了下一世,她连自己都会忘了,又哪会记着原谅钟约?

因断了脊梁瘫了数年,她如今只能以手抓地爬向钟约。

白娇客:“墨竹,我不怨你了,我理你,你也理理我……”

钟约淌河而来,惶恐妻子夜间看不清自己,又恐妻子到死都没能原谅自己,一路忏悔哭嚎,引她瞧自己这处,却还是没能从拓跋宏掀起的石头下救下妻子。

白娇客:“哎,算了,墨竹,别怕,好好活……”

她死时似想陡然想起了什么来不及说的,没能瞑目。

冬夜酝酿着一场大雨,人们热爱的、憎恶的、留恋的、摒弃的,都会随着生命的消逝而彻底离开,被动的、主动的、抛弃的、求而不得的……

淮河的水真冷啊,军帐里的袄子钟约还没来得及穿——行军前,白娇客给他缝了慰暖的袄子,也不肯明说,叫人参进了属官送他的随礼中,他瞧不瞧得见,穿不穿上身,都随命随缘也随他,她只做自己该做的那一份。就譬如她与他的情份,她做到了,他做不到,那她就全可由始至终地问心无愧,理所当然地不肯原谅、不肯罢休。况且,她还被他砸碎了脊梁!

她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也只做自己该做的事。

好在钟约那时在如山的随礼中发现了这件袄子,欢喜啊,可又舍不得穿,心说衣服都不用换,仗很快打完,我再不让你久等……

淮河的水道真直啊,他的心就更不会拐弯了。

还有啊,怀里的那颗东海的珍珠,他还没送给她……他本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

只是,人世无常远才是常性,它们远不如行兵打仗在他掌控。

终于,一条淮河与拓跋宏的万箭齐发将钟约与白娇客永久地阴阳阻隔。

十六岁时的他原以为,他与白娇客死时,会是他们子孙满堂的老迈模样,会是暖阳之下,后走的那个老人会抱着先走一步的那个老人。

此后,白娇客与其他钟氏族人的尸身被淮河边上的一把野望大火烧了,骨灰都掺进了泥灰里,给拓跋祧砌了陵墓。

钟约已然被动地无路可选,便只能再次“叛逃”,另择南梁萧衍的势,向北魏复仇了。他踏进南梁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潘晋书的下落,却只听闻潘晋书为先主守墓三年后,因墓地阴凉诡谲,骨头里得了风湿痹症给病死了。

那封葬送了钟约一生的手信,既不是潘晋书写的,便是另有其人了,那那人就更加罪无可恕。

第50章 错过

钟约那日看到吉胡嘉嘉时,南兰陵下了雪,雪大得妖冶又蛊惑人心。

屋里的女人一张娃娃似的脸,看不出年岁,一身白毡毛裹着轻薄素衣,乌黑的发间别两玉兰百花,除却瞳子和两瓣唇有了别的色彩,看着就是个服丧的小寡妇,还不如屋外那个和尚堆的雪人来得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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