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朝的一百种死法(90)

作者:书春文丐 阅读记录

钟约手中的贝母刀已然悬上吉胡嘉嘉的脖颈,原本搭在她肩上的一缕青丝滑了下来,被贝母刀轻易割断,落上吉胡嘉嘉写了《诫子书》的锦帛上。吉胡嘉嘉将断了的发拨到旁处,笔下再未停。

钟约:“旁人的字飘若浮云,矫若惊龙,你的却荏若厉刀,能杀人。”

吉胡嘉嘉:“字面如人心罢了。”

钟约:“笔法藏刀又能讨巧,谁的笔迹模仿不来呢?”

吉胡嘉嘉:“水阎罗所叛挚友潘晋书的字,我只练了半日便秋毫无差了,谁的笔迹我模仿不来?叔达新赏的宅院与夫人,您还满意?”

钟约:“家人都没了,没了家人的宅院于我就是个不知冷不知热的大棺材。至于新夫人嘛,床帷里的事,不比试比试,何谈满意?”钟约的唇靠上了吉胡嘉嘉的耳,“你能叫人满意么?”

吉胡嘉嘉手下终于不稳,一行“意与日去”终究是坏了最后的笔法。

钟约握住了吉胡嘉嘉握笔的手,力道之大,连吉胡嘉嘉手中的笔也连着被握碎:“怎么?你是觉得自己不能叫人满意?我瞧你脑子活,歹毒的计谋信手捏来,床上的事我多找些人教教你,你总归能叫人满意起来的。”

吉胡嘉嘉刚要喊住窗外的飞光,便被钟约捏碎了喉咙,悄无声息地拖了出去。

她早知钟约会来寻仇,却不知会是这么个手段,哪怕他是杀了自己呢?

钟约与他从北魏带来的手下旧部在山地雪场将吉胡嘉嘉欺辱后,又砸断了她的脊梁和手脚,本想着吉胡嘉嘉的生血气味能招来山间野狼分食了她,却不知这些山狼认宗,闻了月下血腥倒将吉胡嘉嘉死命护在身后。

钟约本欲击杀吉胡嘉嘉与她身畔的山狼,可雪下山狼指月悲嗥,一波波地死,又一波波地引来长途奔袭而来的山狼。钟约无法,又料想吉胡嘉嘉终归活不下来,这才带人遁走。

炙腾的向死之心点燃了空寂的雪地,近百头的贪狼饿狼舍不得狼主吉胡嘉嘉,只仍旧悲鸣,它们天生自有遮羞的皮毛,又学不会帮吉胡嘉嘉穿回散落一地的人类衣裳,统统围在吉胡嘉嘉的身侧为她嘘寒问暖。待到吉胡嘉嘉咽了气,围在她身侧的山狼也都齐齐投下了山崖,为狼主殉了身——“有情”一事,并不是人才有的担当。

待到小二与老三奔出甘山寻得吉胡嘉嘉时,老忘川之主蒋守之正伏在她的尸首旁。

人间有情的寻芳客终究只成了落难人。吉胡嘉嘉这一世到底是如何死的,已然因人阴谋得算不清爽——她那时将飞光的玉兰花枝添了个术给了萧衍,到底是根能叫人金蝉脱壳的法物。萧衍原本该去打救一把钟家的家眷的,她那时只以为拓跋宏手里的钟家人都是玉兰花枝所化……

此后,飞光寻了吉胡嘉嘉两年也再未得她音信,倒是每每午夜梦回,他总能再见吉胡嘉嘉。梦里,他焦躁地抓着她,嘱告她,两年前的那场雪下得太恶,她千万别自己一人出门,会丢,要带上他,切记,切记。

后来,他倒不怎么敢闭眼睡觉了,怕梦里的缘分把现实里的给耗光了。

第51章 复生

朔州的一对姓魏的夫妇救治了吉胡嘉嘉。

吉胡嘉嘉初醒时,双眼患了雪盲,不大能视物,睁眼闭眼都是黑夜,魏头熬了些玉兰花汤药给她,雪盲是好了,可眼还是混沌未开得看不清爽。此后,睁眼闭眼于她来说,渐渐也只有熹微光芒之别了。

算起来,已然有两年不能安然闭眼入睡,过往的事,就像肚子上带刺尖的蚂蜂,一会儿从她的眼里刺进去,一会儿从她的眼里刺出来,是正正经经的刺眼,连着人心口也是刺疼。

魏娘心智不大全,屎尿分不太清爽,每天都是一副“知道太多好烦恼,不如做只小傻吊”活明白了、活通透了的状态,但她也晓得吉胡嘉嘉不好眠,是以时常在吉胡嘉嘉的屋前拍嗡鸣的蚊蝇,再给吉胡嘉嘉唱山歌。

魏娘哼的山歌唱得好不好听,吉胡嘉嘉吃人嘴短不便做评断,只是那日魏娘给圈中的耕牛哼了两句,牛没扛住,晃了两步就倒了,再没起来。

魏头见了婆娘哼死了过冬的余粮,忙就骂骂咧咧地找了刀,脸红脖子粗地扬着,一说跟自己的傻婆娘同归于尽,二说要趁牛血没凉前放了卖肉换粮食——战事正紧酣,钱银碎金在这种小村慌路里早没了用途,如今也只能以物易物了。

人啊,活得再惨,也还是愿意活着。斗败了的蟋蟀,大腿被扯掉了,还是得往生里爬,哪怕是拿腿根爬呢。

魏娘学着吉胡嘉嘉头上的玉兰花模样,拔了两根狗尾巴草在耳后,眼里的四大皆空不是僧人的空,是无知的空,“老头,我给你也唱支山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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