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骑马来+番外(163)

作者:弦上孤鹤 阅读记录

无力感慢慢吞噬整个身体,面对执迷不悟的学生,刘翰秋忽然笑了笑,“君子之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我从未要你为我分忧解劳,更不求你达官显贵,但求你坦荡如砥。”

郑垂膺双眸瞪大,像要预感到什么般死死握住手中的衣摆,眼泪不由自主落下。

“老师……”

刘翰秋抬手抚上他盘起来的发髻,“你怕什么?怕陈君琮让你死?不会的,不会的……”

他凝视对方发抖的身子,还有满是惊惧的双眸,平静且柔声道:“定轩呐,老师辞官也不会让你死的。”

“老师!定轩错了!”

手里的衣摆被强行抽出去,牢门被掐着时辰进来的衙役重新用铁链锁上。郑垂膺扒着牢房木头间的缝隙伸手想要拉住老师的身影,奈何每次都落空。

他不知道自己会牵连到老师。这比凌迟还难受。

张文裕负手站在牢房的尽头,听里面鬼哭狼嚎的声音里传来刘翰秋说给郑垂膺最后一句话。

“往后你我便不要再见了。儋州甚远,保重。”

刘翰秋能做的,只是尽力保住郑垂膺的命。

郑垂膺似乎疯了。

三司会审那日,众人问他什么,便都不理会,只木然呢喃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目光呆滞的没有生气,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模样。

审的结果是没悬念,却又卡在了如何判刑上。这事归根到底已经脱离了大理寺的掌控,不能单单由张文裕做主。

旧党一片“不杀文人”的祖训中,刘翰秋只静静上了份辞官的劄子,同陈君琮请斩首郑垂膺的劄子混在官家的桌案上。

出了宫门,宋遗青遗憾道:“官家从一开始,就不想让郑垂膺死。他想保的根本不是新党。”

官家说要三司会审时,他便看透了。但即使看透了,也上前争取过,失败了实属无可奈何。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

裴潋闭上眼便是陈君琮那日癫狂的模样,天色空濛,像盖了一层纱。

“去祭奠祭奠益之吧。”他说。

宋遗青有些惊愕提醒,“昨日孟家族人赶到,已将棺椁牌位带回家乡,说要落叶归根。你我又到何处祭奠?”

从刘翰秋要辞官的当日晚间,陈君琮被秘密诏进暖阁内。他恭敬见了礼,未抬头就听官家语重心长劝解。

“陈卿,朕知你与孟阮清私交甚笃。郑垂膺的手段也确实下作了些。你要他死,朕理解。”

小黄门搬来了木椅,陈君琮没坐,神色无波的直视官家。

哪怕深秋,暖阁里还是如春舒适。官家坐在软垫上,一身黛紫圆领平易近人,烛火中更是生出些温和来。

他在刘翰秋辞官的劄子上用朱砂笔落下婉拒的话后,继续道:“可有‘不杀文人’祖训在前,群臣反对在后。如陆中书所言,朕确实不能违背祖训开先河,寒了国子监等文人的心。”

言毕,暖阁内寂静的让人心慌。

滔天的怒意和不平涌上心头,陈君琮定定看向自己效忠的帝王,语气近乎质问。

“官家是不能,还是不肯?”

其实从朝堂争论开始便明白。官家怕日后新党把持朝政,怕他们做了前朝赵授那般的权臣。所以不肯让郑垂膺死,只为了安抚旧党,维持新旧党抗衡的局面。若说三司会审前官家还曾犹豫过,刘翰秋辞官的劄子便坚定了他的决心。

刘翰秋是旧党的主心骨,必须要保住郑垂膺的命作为留下他的筹码。官家帝王之术运用的炉火纯青,可他的衡哥儿呢?便活该屈辱死去,死后还要被那般折辱么?!

知道是撼动不了的南墙,陈君琮还是去撞了,疼了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劄子被扔在桌案上,好言好语不成,反倒让对方得寸进尺,官家失了耐心,沉声道:“陈君琮,你逾矩了。”

“臣愿用官职换郑垂膺一死!”

陈君琮眸中没有惧怕,打的是倾尽所有也要达到目的的主意。

冷漠与怒火很好的掩饰在面容之下,官家起身走到陈君琮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说:“陈卿何至于此,朕还需要你这般有能之士匡扶社稷。朕已拟诏,将郑垂膺流放儋州。孟阮清毕竟是为改制身死,便追封为太傅,未到而立之年的太傅,可是莫大荣耀。”

是啊,仅二十有六的太傅多么荣耀。官家又是多么仁慈公道。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陈君琮忍不住想笑,他红了眼眶,跪在官家脚下,无限悲凉高呼,“臣谢官家恩赏!”

暖阁的门缓缓打开,小六儿站在石阶上看陈副使踉跄着走远了,终究不忍心移开目光。

天上没有星子,偌大的宫城静悄悄的。陈君琮孤身走在金砖上。一道狰狞蜿蜒的闪电划破天际,“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他僵着脖子抬头,被豆大的雨点滴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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