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放开为师后颈!(163)

作者:乌尔比诺 阅读记录

“骑鲸帮自来有一恒旨,要劫只劫天物,接活只接大活。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窃人宏愿,力扛将沉之岛更像辽无极该干的事吗?”他神色稍敛,说:“称人心意的活,我少主不计较酬劳。”

封璘默了良久,缓声道:“此事若成,本王会尽力替你周旋,以摘掉骑鲸帮在刑部名下的悬红。”

辽无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晾开双掌,道:“这可罢了,功名能作浮云散,一百人头柱的罪过哪是说消就能消的。我没那么贪心,就一件事,有劳少将军替我绸缪。”

“你说。”

辽无极道:“辽某不比从前,家中自有挂牵,吾妻娇悍,凡有抉择,不敢不知会。而今变起仓促,还请少将军代某征其允准则个。”

他是这么说,实际上就是怕玉非柔生气。王朗二话不说遣人去了,传话之人很快带着口信回来,一出言就是十足的玉氏河东腔调。

“好你个烂心烂肺的花瞎子,学会先斩后奏了!咱们前事不论,等你囫囵回来,看我将链捆了你手脚!老娘一人绊不住你,往后再添上我肚子里这个,你后半辈子可给我仔细!”

作者有话说:

【1】陆游《桃源忆故人》

下章大结局了,人终于给我断更加摆烂吓跑了…点烟.jpg

第77章 朝暮千里伴君归(十)

夜幕初张,纤云淡抹。

上弦的月挂在上扬的梢,才刚崭露头角时就被托得很高,常敏行吩咐人把帘吊起,坐在蒲团上翘首远瞻,从新月里像是看见了昔年的自己。

他是个遗腹子,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常老爷子便在双屿之征中一战封了“神”。从常敏行初解人事时起,“爹”是祠堂前那座等身高的塑像,从眉到眼都透着与他十成十的相似。

常老太爷广受闽地军民的爱戴,每天来塑像前顶礼膜拜的百姓络绎不绝,幽幽檀香气似是融浸在祠堂的一砖一石、一草一木中,同时也深深融浸在了常敏行的骨子里。

常敏行望着那尊与自己模样极为肖似的塑像日日被人虔诚供奉,久而久之,他恍然有了错觉。

爹是神佛,他亦然。

即便后来,常敏行流于世俗地娶了妻、生了子,仍坚持以为自己身上是揣了点神性的。为此,他周贫济困、广结善缘,施援的人里除了生计艰难的渔民,还有被海禁令阻塞了去路的私商。

常敏行做神做得一视同仁,也渐渐在千篇一律的溢美之词里失了意趣。

直到三年前,新上任才两月的钦安县令登门拜访,自报姓名杨大勇。那人生就一副书生模样,五官精雕细琢似的分明,有点温文的气度在里面,虽不羸弱,却也未让常敏行瞧出哪里勇来。

杨大勇跨过虚设的半级台阶,与常敏行齐眉并立——这还是头回有人敢平视自己的眼睛说话。他那件粗麻布衫,补丁之上匝着补丁,针脚却都缝得周密,一根线头也没有露出来。常敏行这些年见过不少穿布衣的穷苦人,他们为求接济而来,恨不能把最褴褛的一面曝给自己看,几曾见过这样体面的穷苦人。

杨大勇直言“闽地百姓苦海禁久矣,倭患由此孳孽也”,然又不避讳地指出,常家在双屿营建走私港的行径实乃饮鸩止渴。

“常家现今之举,不过是为海商私贩财货提供了便宜。商人攫利而百姓受穷,更有无数军中蠹虫闻风逐臭,一心牵涉走私营生,致使操练废弛,更有甚者与贼沆瀣,如何能够同心拒敌。”

这下常敏行可新鲜极了,他问杨大勇乱局当从何破解,对方声若清泉地说道。

“国门当敞,海防当固,拒恶纳善,无分贵贱。要将闽州建成天下大港,不止为巨商大贾开财路,更要为民生国祚兴通渠。如此,金汤对外可抵倭人刀兵,财货于内可安黎庶民心,内外兼清,则四海晏平。”

常敏行还记得那天庭中落着雨,时缓时急。雨声把他修得像佛龛一样的宅院隔成了遐荒孤岛,他与人对谈其间,袍裾被雨水溅湿,由浅入深地洇染出真实。

在那一刻,常敏行从神变成了人。

两个人的辩论没有分出胜负,常敏行不肯放弃扶持大商、逼迫朝廷开港互市的念头,杨大勇也掷下豪言,终有一日会荡清双屿,不让这碗鸩酒衍变成祸害南洋的沉疴。

西洋自鸣钟应时撞响,敲醒了常敏行漫行太虚的神识。他收回视线,停在面前的牌位上,心说约是故人忌日将近的缘故,自己沉沦往事的次数愈发多了。

这可大为不妙。

“公子,公子!老爷已经安置了,您不能进去......”一直杳无音信的常毓忽至别院,他不许门上通传,是以中庭毫无防备,管家跟在后头急声劝,哪里又劝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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