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647)

作者: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他们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甚至曹公也纵容他们这样活着,有强敌时他们会溃逃,行军时又会四处掳掠,可是,他们人数众多啊!谁也不用珍惜他们,第一波箭雨可以让他们挨,山坳的伏兵也可以他们来探!他们活得便宜,死得也便宜!

总之,陆廉的那些青州兵,那些家里有父母妻儿,那些活得漂漂亮亮的青州兵,有什么资格来臧否他们呢?

……陆悬鱼是不能理解他们的心路历程的。

但战利品很少,粮草很少,于是他们都需要她养,这是毫无疑问的。

而且这群青州兵还特别难管理。

首先是士兵和民夫没什么区别,乌泱泱的万余人,人人都能拎起棍子照你头上来一下,人人都能在扔了棍子之后一屁股坐地上等饭吃;

其次是曹操治理自己的兖州军那么精心,但对青州兵就是放养的态度,他们在听懂军纪方面基本和非洲黑猩猩差不多,你必须把刀子亮出来,他们才能明白你的态度;

最后也是最麻烦的,他们还特别的齐心,比如说伙食不好,他们撒泼打滚摔碗还是小事,一大群人骂骂咧咧地要冲出俘虏营抢粮食,这就很奇葩。

……要知道鲜卑和乌桓的俘虏陆悬鱼也是没少见过的,那群胡人都能老老实实地吃饭起床按着官吏安排南下去徐州,这群青州人忽然就听不懂青州话了她折实也是没想到的。

但要真亮刀子,她多少又有点犹豫。

这群战俘里确实也有和自己麾下士兵有亲有旧的,打扫战场时不少士兵跑去认人,然后就认出了这个是自己村东头小婶子的表兄,那个是邻村六叔公家的族兄,认出来之后就有哭的有骂的有拳打脚踢的,最后好不容易两边都分开,暂时稳定了情绪。

……于是一部分徐州兵,以及张辽的并州兵被拉来看战俘就多少有点懵。

尤其是那群并州人,平时仗着是骑兵,除了伺候自己的战马之外很少干杂活,现在当看守就有点不太自在。

但陆悬鱼不太在乎他们懵不懵,她抓了围观的颍川人和躺平吃鱼干的司马懿来,想要整理出一个安全高效处置这些青州兵的去处。

她和这些文化人正商量着一个个方案时,帐外忽然喧嚣起来。

她抬头询问,帐外却迟迟没有人回报。

直到她自己出帐去看,亲兵慌慌张张地跑回来时,陆悬鱼才发现出事了。

有座一千人的俘虏营栅栏被掀开了,青州兵跑了出去。

他们也没有跑很远,而是冲进了那群听说打完仗,于是拖家带口赶紧回家的兖州人村庄里。

第449章

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陆悬鱼觉得这些青州兵可能真的被曹操养成非洲黑猩猩了。

因为那些兖州人的聚集区甚至称不上“村庄”,那只是个在断壁残垣下艰难建立起来的难民营而已。

比起兖州人,她的辎重营里有钱粮布帛,颍川那几个世家也在数里外搭建起马车围起来的营地,哪一个选择都比去劫掠那些兖州人的战果更丰盛些。

他们去那里能得到些什么呢?

但当她带着兵追过去后,她发现在青州兵的眼里,那个难民营竟然的确是值得一抢的。

那些流民家底各不相同,青州兵能抢到的东西也不尽相同。

有些能抢到板车、粮食、布帛,有些能抢到席子、稗子、盐巴,有些能抢到两条鱼干,有些能抢到半块咸肉。

最不济的穷苦人也种了几棵青菜,身上也有遮羞布可以扒下来。

当然,几乎绝大多数流民都带了女眷,也许是母亲,也许是妻子,也许是女儿。

这就更值得一抢了。

在青州兵眼里,那的确是个很值得一抢的目标,但他们也不是没考虑过别的。

当他们商量这件事时,已经被去了武器,而辎重营的士兵手里拿着弩,在辕门后来来回回地走,他们没有盾牌,更没有铠甲,断然是吃不得弩矢的;

所以不如去抢那些颍川人吗?

这个提议很让他们心动,但那些健仆腰佩长刀,看着也不是吃素的;

还是先抢那些兖州人吧,他们那里还有许多妇人呢!

当陆悬鱼领了一千甲兵,五百骑兵赶到村庄时,立刻有人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天气渐冷,她的士兵都是穿着两层衣的。

但这一片兵荒马乱中,却跑出许多白花花的人。

她听到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哀嚎,有老妪在地上爬,还有人半身是血,挂在一截断墙上,动也不动。

田地里新长出的青菜被踩得东倒西歪。

有人身上尚穿着衣裳,于是得以体面地拎着木棍,目光凶狠地盯着她片刻后,便在她身后越来越多的士兵面前露出恐惧的神情。

太阳升得高高的,把下面的一切都照得又明又亮,什么也藏不住,什么也躲不住。

那些白花花的人凑到了他们同袍身边,似乎也想拿起什么同她战斗,但这座村庄里折实没有什么像样的兵刃,他们只能拿长短不一的木棍、树枝、小刀,甚至是瓦罐来对抗她。

他们的脸上带着癫狂的神情,他们的言辞也是如此。

有人在求饶,说他们只是很久没吃饭了,他们很饿,所以才来此讨些饭吃;

有人在控诉,说那些看守他们的士兵虐待他们,毒打他们,他们活不下去,才跑出来;

有人在讨好,说只要她能饶过他们,他们必定愿意为她效生效死;

有人在拉关系,向她麾下那些士兵倾诉同为青州人的情谊;

当然也有人在破口大骂,骂她同为青州人,却要为这些兖州人而向他们动手;

最为癫狂的人是其中几个白花花的人,他们寻不到任何能假装成武器的物件,连遮羞布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寻,因而满脸都是眼泪和鼻涕,歇斯底里地向她展示被他们认定可以当做武器的,最后一样物件。

——她是个妇人,这东西就算吓不退她,也能狠狠地羞辱到她!

司马懿在她身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将军不可怒而……”

她没有吭声。

青州兵跑出来了,于是也就有兖州人跑出来了。

他们当中跑得最快的是小孩子,其次是男人,再次是老人,那许多人似乎原本是不在村庄里的,他们躲在田边,躲在远处的水泽里,见到她的兵马,才突然间跑出来的。

还有少量妇人,满身都是泥泞地跟在男人身后,那应当也是提前跑出去的。

但剩下的,被困在村庄里的妇人大多没有跑出来,只能听到窝棚里和断墙后的尖叫和哭声。

终于有一个也跑出来了。

有青州兵想伸手去抓她,可她的声音那样尖,那样响,那个抓她发髻的士兵不知怎么的手一哆嗦,就松开了。

陆悬鱼看着那个衣衫不整的少女向她奔来。

“给她一件衣服。”

“是。”

“至于那些降而复叛的贼人,”她伸手从背后取下了自己的弓,“一个也不留。”

太阳从中天渐渐向西挪动了一分,仍然明晃晃地,但将影子拉长了些。

这算不上什么战争,司马懿想,那些手持兵刃的青州兵都敌不过陆廉,现在赤手空拳,难道能胜过她吗?

他们当中有些人在四散逃开,但立刻会被外围的骑兵射杀;

也有人想要稍作抵抗,但立刻也会被冲进来的甲士杀死;

有人跪地求饶,但换来的多半只有一刀;

也有人竟然在这支兵马里寻到了自己认识的人,他高声地呼救,奔向那个同乡、同族、甚至可能是亲邻之人时,被他寄予希望之人经常会犹豫而痛苦地转过头去,望向他们将军的方向。

而他的目光一定会与她对上。

多稀奇啊,司马懿注视着那个骑在马上的身影,心里疑惑极了,那可是个迟钝到稍微弯弯绕绕一点的话就听不懂,几乎没办法和士族进行交流的憨人,可她竟然有那样敏锐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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