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673)

作者: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那些板车上堆着黑黝黝的石头,石头上有一层细而洁白的东西,毛茸茸的,远看好像一层柳絮。

“那是什么?”他问。

身侧有人立刻跑了过去,令民夫停下脚步。

片刻之后,仆役跑回来了。

“郎君,那是石头上的霜。”

“结霜了吗?”荀谌很是吃惊。

这位郎君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身上裹着的氅衣,并且轻轻地挥挥手。

于是民夫们继续低下头,用力地推起板车,将那一车车的石头从一个地方运到另一个地方去。

范城内的板车也被调动起来,臧霸的泰山军、张超的小沛军、张飞的徐州军、以及陆白的女兵,全都被调动了起来。

他们紧锣密鼓地打包城内的一切物资,比如粮草、比如钱帛、比如油布、桐油、草药、铁铲铁锤这些重要物资,比如马匹牛羊这些牲畜,比如各种运输工具。

张飞来到范城不是为了帮他们继续守,而是要保护他们往回撤,于是能撤多少人,能撤多少东西就成了他的任务。

那些坛坛罐罐很占地方,都带走确实很麻烦,可是如果不带走,路上用什么存水呢?

还有一些精细的财物确实扛起来不方便,比如说那个连枝宫灯,可那是伺候过天子的!带回家去给大父看一眼!保管他笑得看不见眼!

士兵们都有很多东西不能放弃,那些东西统一可以被称为“辎重”,当他们在范城打了无数仗后,这些“辎重”也就变得越来越重了。

有女兵就得意洋洋,表示将所有的战利品都包在了头巾里,别人不信,还特意要她摘下头巾看一眼。

于是她就把头巾摘下来了,众人立刻睁大了眼睛!

她那乌油油的发髻上,满是闪闪亮的小东西!

“阿瑞顶了一头牛!”年龄最大的那个女兵这样大声地惊叹了一句!

所有的女兵都跟着“哇!”了一声!

阿瑞得意地扭了扭脖子,头上的东西也跟着一闪一闪。

一群女兵围上去,立刻羡慕嫉妒恨起来。

“咱们女郎说不定也没有这些钗环呢!”

陆白确实是没有这些钗环的,她的行囊很少,里面没有多少私人财物,更没什么需要换成珠宝的犒赏。

她站在简单修补过的范城城墙上,仔细打量了城楼一会儿。

城楼已经被砸塌了一半,另一半想要爬上去也行,能看得更高更远,如果是她阿姊,那一定能三步并两步地跳上去。

……她又看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

她守在这里多久了?

她击退过鲜卑人,也击退过冀州军,她夺下了这座并不牢固的土城,它曾数度将被攻陷,但现下终究还在她手里。

墙上的泥巴很新,透着一股耀眼的金黄。

陆白皱眉看了一会儿,觉得不是泥巴的颜色真就那么诡异,也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泥巴下面的旧城墙是黑红色的,因此将它的颜色衬得淡了,在朝阳下仿佛金子一样,泛着微微的光。

她又摸了摸那面城墙,像是摸了摸曾经站在那里的一个个姊妹。

自审荣的冀州军攻城至今,她已经守足了一个月。

现在她需要将这些战功安全地带回去,并且为她的健妇营领到一份足够匹配功绩的奖赏。

陆白转过身去,正准备下城墙时,有焦斗声忽然自身后响了起来!

“敌袭!”有人大喊道,“冀州贼又来攻城了!”

那一面面的旗帜崭新耀目,仿佛盖过了朝阳的光芒!

那阵阵战鼓声如同雷鸣,催动了整片大地都在颤抖!

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冀州军!像潮水一样密密麻麻地涌来!

到处都是冀州军!到处都是云梯车!

即使前日胜了他们一筹,将他们赶了回去,今日的守军还是大吃一惊——这样的画面,只要站在城墙上往下看一眼,就会感到头晕目眩!

就会从心底生出无穷无尽的恐惧!

他们是想要撤军,但他们也要渡河!被这样一支威武雄壮的兵马攻打,谁能渡河?!

——将军!将军!咱们先渡河吗?

——咱们不必殿后吧?

——这样的声势,殿后必死啊!

——还有那些油,那些锅,那些柴草和木料! 那,那都已经运下城墙了!这城墙要怎么守哇!

潮水中立起一个小岛,那是荀谌旌旗所在之处,那位年轻而俊秀的主将一身戎装,俊秀的面容被裹在朝阳的光辉里,像是浑身都在发光一样。

“明公等咱们的消息已经等得太久了,”这位主将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咱们今日必将攻克范城!”

县府里。

臧霸小心地看了几眼周围几个人,没有吭声。

“兵贵神速,”张超没有看他,只是开了口,“三将军,须得立刻有一个章程才是。”

三将军吐了一口口水,“这贼人竟此时攻城!”

“黄河水浅,此时可渡,”陆白说道,“咱们立刻从南门冲出去——”

“嗯,嗯,”臧霸立刻出声了,“泰山军可在南岸为援。”

张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三将军。

这位名士出身的武将表情极其自然。

“那诸位领兵立刻出发吧,”他说,“我来殿后。”

皱眉琢磨事儿的张飞忽然抬起了头;

陆白身体僵了一下;

臧霸反应得倒是最快的,“他们推了那样的云梯车走过来总需时间!咱们弃了辎重!不怕走不脱!”

三将军忽然又看了臧霸一眼。

这位雄壮威猛,看起来很不像是会动脑子的将军点了点头。

“就这么办吧,”他说,“陆校尉的健妇营先——”

陆白咬了咬牙,“三将军,我有神弩手,亦可襄助孟高公!”

时间其实只有片刻,但在这个小小的县府里,四个人好像经历了一整个大汉从高祖到当今天子的变迁一般。

三将军忽然一乐,“既然这样,宣高先行撤去南岸便是!”

云梯车还在缓缓靠近。

它那样的庞然大物,离得越近,车轮碾过泥土所发出的隆隆声就越清晰,越响亮,仿佛碾过的不是这片土地,而是芸芸众生。

臧霸的泰山军先自南门离开,他们跑得很快,几乎没有带什么辎重。

冀州军跟在云梯车的身边,催促着民夫继续向前。

剩下三支兵马中的伤员也被板车载着着,从南门拉出去了。

有人奋力地想从车上爬下来,眼睛赤红地看着同袍沉默的背影。

流水并不急,但渡河的士兵溅起了无数水花。

战鼓跟在云梯车的后面,鼓手的额头沁出了汗珠,鼓槌重重地砸下! 像是砸在守军的心上!

士兵们已经跟着云梯车过来了,他们依附着它,保护着它,跟随着它,他们的目光那样冰冷,燃烧起了冰冷的火光!

张飞骑着马,拎着马槊,沉着一张脸守在城门的后面。

泰山军和伤兵都走尽了,轮到健妇营和张超的小沛军开始走。

他的身后渐渐起了尘埃,有许多来不及带走的牲口尾巴上被捆了些柴草,扫起了冲天的尘埃。

“传令弓兵弩手!”荀谌厉声道,“今日不将箭矢用完,便不许回营!”

那些强壮的弓·弩手得了令,立刻来到了前排,将箭矢对准天空!

乌压压如倾盆雨一般!片刻便将城头寥寥守军手上的藤牌扎成了刺猬!

“咱们走不走!”他们躲在藤牌后面,向城下喊,“将军!他们都走尽了没有!”

张飞皱起了眉头。

能走的都走尽了,只剩他这数百亲兵了,现在该他们撒丫子跑了。

但感觉还是有点不对劲。

“再射一轮!”

“再射一轮!”

“再射一轮!”

荀谌身边的传令官高声道,“再射一轮!”

“还有!”荀谌说道,“将战鼓敲得再响些!鼓手没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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