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观她与验尸，为死人收拾、化妆，总以为她是个淡漠生死的人，可自从母妃仙逝，我才有些明白她每次的心情。”封初尧兀自摇了摇头。

“记得很小时候在宫宴见过她一次，那时还是唯唯诺诺、说不出句整话的样子——”

晏于秋看他一眼，又兀自垂下头。

“眼下看来，在我们不关注她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变了啊。”封初尧说完后知后觉地想，他九弟不也如此？

晏于秋没有说话，但他想，表妹给人的感觉应是一样的。

神秘，且独特。

过往十八年无人在意她的存在，可她依旧如野草坚韧的长大了。

相符对她的过往讳莫如深，谢绝任何人的探查，仿佛是众人注意她时，她便已出落得如此惊才绝艳。

她是如何习得这身本事的？她过去经历了什么？

他们恐怕还不如封流尘那小子有资格过问。

不多会，京兆府的人率先赶到了。

“先将尸体挖出来罢。”封初尧止了话头，摆摆手。

很快，一具赤身裸体、浑身青紫的男尸被抬了出来。

他脸上血污一片，浑身遍布青紫，有啃咬痕迹，血肉淋漓侧翻，又有肚皮鼓起如怀胎五月，脐下三寸下被剜了去，血糊糊冻在一块。

众人不由咋舌。

晏于秋更是骇得退了两步。

“死者新死，受殴打，有冻伤，□□被切除，具体死因需进一步查验。”沈鱼跃摆摆手，“盖布，等人抬去大理寺，明日初检。”

“还不赶紧给人盖上！”京兆伊飞快看了眼。

几个衙役应声为尸体覆上白布。

“等等，你们可有闻到一股淡香？”沈鱼跃示意几人停下，“松雪木质的冷调香。”

在场众人俱是一愣，摇了摇头。

“香味没闻到，异味倒不少。”

“对对，秽物，尸臭，好像还有便溺味儿。”

环顾一圈大老爷们，沈鱼跃顿了顿。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喧嚣。

武曲带着大理寺众人与落后的晏于时、晏于风赶到了。

“已经找到尸体了？”

晏于风翻身下马，几步凑了过来，看清躺在地上之人的脸时，好奇的神情骤然凝固，惊骇。

“许、许先生？！”

第52章 棋先生命丧腹中棋

“你认识死者？”沈鱼跃起身回首。

一声死者，是晏家三位公子首次听闻的冷，不复她念往生者时的温情。

裹着白布的尸体被抬着途经她身侧，大理寺数人从她身边涌过，奔向挖尸的秽物堆勘测记录。

她橘袄洁净，娉婷而立，投来的眼神一瞬间染上探究的锐利。

“他名许道云，是个爱棋如命的棋疯子，在国子监教授棋艺，也曾……是我的先生。”晏于风反应几息，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

“我们三日前还曾在文会小聚过，怎么这就……”他有些难以置信。

“许道云是吧，”封初尧抱着小黑走过来，“大家伙回去好生歇着，过完除夕，明日准时点卯上工！”

一瞬间，周遭哀声怨道。

不明所以的小黑甩了甩尾巴，灵巧地爬上封初尧的肩，跳入了另一个温软的胸怀。

“工钱翻倍！”封初尧一锤定音。

“六爷英明！”

“六爷活菩萨！”

“六爷……发财！”

沈鱼跃失笑，捏着小黑的爪朝英国公府三位挥了挥，“表哥们也回去罢，劳烦转告三位舅舅，拜年可能要耽搁了。”

“我们会将话带到，”晏于时微微颔首，“查案顺利。”

晏于秋还未来得及说话，他旁侧的晏于风倒是一拍胸脯，道：“我也算是不久前曾见过……死者，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来找！”

……

京兆府与大理寺勘探交接完毕，几方人皆各自打道回府。

“我们也回去吧，”沈鱼跃看了看默默站在自己身侧的少年，扬了扬下巴，“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

她边走边感叹，“还真是劳碌命啊！”

封流尘与她并肩而行，“要好好洗……”愈到后声音便愈发小了。

“什么？”沈鱼跃偏头过去。

“……手……”

“什么手？”

“……好生洗手！”

封流尘憋出一句，将凑到面前的脑袋推走，“你是真不懂还是——”

他扭头一看，这人一双眼亮晶晶，脸上笑意分明，哪有半分没听明白的样子！

“你、你又作弄我！”他忿忿扭头，快步走上前。

沈鱼跃窃笑，兀自抱着猫坠在后，也不去就他。

果然，前面那人埋头走出几丈远，听得身后无半点响动，又转过了身。

他恼这人慢悠悠，偏生没法，若叫他自个儿继续往前走了去，脚上又犹有千斤坠，生生叫他迈不动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