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破案,一流入殓(88)
是清醒,理智,独立——
是从见面起,就会抓住一切机会生存,反击与奋起直追的鲜活。
他惊觉自己竟无法说清这份爱慕是从何时起,只知意识到时,就已挪不开看向她的眼睛。
若那么多年最难堪的哀怆苦厄,是为遇她与慕她,那么过往的一切都将变得不那么不堪言说。
这样想着,胸膛撞上了一个瘦削的肩背。
正要开门的沈鱼跃叫身后人高马大的少年冷不丁一撞,手下一歪,钥匙擦着铁锁怼到门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对、对不起。”封流尘有些无措。
进出县衙一幅心不在焉的模样就算了,就连她带着他去市集买了不少东西,他也未回过神。
她的话就这么值得深思?
沈鱼跃轻叹口气,开了锁径直向自己的卧房走去。
走了半晌,她终是无奈止步,头也不回地道:“我要午憩了,你还跟着作甚?”
封流尘抬头,眯眼看了看天色。
未时过半,狸奴小黑躺在屋顶懒洋洋晒着太阳,撩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又沉沉阖上。
他抿了抿唇。
这厢沈鱼跃没等来回答,反而感受到身后之人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我知道错了。”
听上去可怜兮兮的,要是有尾巴只怕也得耷拉下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挺好的,那需要你来向我道歉呢?”
她语气淡淡,若非他听出她之前所说的话,还真信了去。
“当时光顾着不想让你与我一般受流言蜚语侵扰,倒忘了顾忌你的想法——”
看了看人光洁的下颌线,他顿了顿,拽着人衣袖的手牵了牵人的小指,“劳烦姐姐原谅则个?”
语罢见人低着头没有反应,他又伸出另一只手,替人将有些散落的一缕耳发捋起。
身前的人突然甩开了他的手,快步走向房内,砰一声关上了门。
轻柔的发从手中溜走,封流尘整个儿愣在了原地。
人还气着,这可如何是好?
“睡醒该饿了。”
轻轻的声音从房内传来,好似喃喃自语,随口一说。
耳尖如封流尘眸中蓦地一亮,笑弯了眉眼,大声回道:“我去准备晚饭!”
小黑叫他惊醒,前腿一屈舒展了一番,从檐上一跃而下。
这厢封流尘还未来得及转身,一个黑团子砸了下来。
他也不同这狸奴计较,从脸上撕它下来,锁在怀中,乐呵呵朝小厨房方向走去。
小黑抗拒地叫了几声,便懒得再管这个愚蠢的两脚兽。
房内。
沈鱼跃脸颊红似榴花。
方才,微握的右手就那样被撬开一根小指,叫人拢在指尖捏捏揉揉。
其实,当他说明是怕她重蹈他的覆辙,她这气也就消了一半了。
可恨这人说完非得要往她耳根凑,呼吸洒在那处,那片到现在都还麻酥酥的。
她忿忿掀开被子,忿忿躺进去,带着不知是羞是恼的情绪,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喷喷香的饭菜唤醒的。
她眯着眼飘进膳厅,叫门槛给绊了一下,被一双手稳稳扶住。
睡意消散,她匆匆道谢,蹿至椅子处坐下,端正道:“我会坐好。”
封流尘张了张口,咽下嘴边的话,默默端来最后一道菜。
在某人期待的眼神中,沈鱼跃吃下了第一口。
她没有说话,优雅而又不失体面地狼吞虎咽起来。
一顿饭下来,某人频频看她,倒叫她吃了三分之二。
——
那之后,季延果然说到做到,弋阳县内已经有百姓开始主动找到沈鱼跃。
虽然人不多,大家也都对为死人清理化妆一事持观望态度,但好歹愿意去了解与尝试。
这一点,沈鱼跃颇为欣慰。
唯一烦恼的是,得知她接活只象征性收几个铜板,季延竟然从县衙拨了月俸给她。
她又不傻,自然不相信她挂个职在衙门,就真的会有这个编制。
这些钱多半是晏府给的。
一笔一笔还未免太过麻烦,遂决定存起来,有机会一块儿还回去。
再说近来的案子,无外乎乡人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偶尔遇上一两具需验尸的案子,也大都可交给乔楚。
既用不到她,封流尘也没理由上赶着给人家做杂事。两人乐得清闲。
平日里她上门处理尸首,少年便包揽家务和做饭,闲来无事雕些木雕拿去卖。
两人偶尔再去找乔家爷孙吃个晚饭小聚。
日子晃悠悠而过,终于在大半个月以后,两人得知乔商陆已前往京城。
与此同时,他们收到封初尧寄来的信,信上让二人稍安勿躁。
躁是不可能躁的。
这个案子的分量有目共睹,皇帝再不喜封流尘也不可能不做半点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