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画师(13)

作者:周二娃 阅读记录

阮倾竹在一旁呆得尴尬,那日见五公主的确是这般,世家的公子们都能欺负,公主殿靠近宫外那一块儿,宫门把守的不严谨,进来倒是容易。

五公主生母陈才人是宫女,病逝后才补封了才人头衔。

阮倾竹听桑珞说了,若是那日她不去,五公主也能有法子护着自个儿,毕竟不是第一次遇上这事儿。

世家的公子们也不是所有的太监都眼熟,好比那龙袍脱了,出宫谁也不认识皇帝一个意思。

到这儿阮倾竹没有细想,宫里的事儿哪里说得清,见着太后和孟素商说别的,阮倾竹知趣地退了出去。

她不喜人跟着,桑珞是个机灵的,但不如浔州的府里的丫头静,太吵在耳边总叫她心烦意乱。

来了赤临难得见天放晴,从凤仪殿出来走不了多久便是御花园。

“事儿办好了?”

阮倾竹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时,便对上时酒的眼睛,她从台阶上下来,手里拿着画卷,白面具上的金纹接受了霞光,如似落尘的仙人。

阮倾竹点头,往她身后看了一下眉头微紧,时酒人很聪明,她的一个眼神便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从陛下那儿过来,刚刚陛下让我过去作画,想瞧瞧吗?”时酒很自然地走到了她的旁边。

阮倾竹眸中透射出她的影子,微低瞳孔落在画上,时酒拿稳一端,光天化日之下便展开了。

画中女子衣衫不整被龙袍天子环抱着,万缕光束无法让画中天子夺耀,反倒是映衬女子眉心那点桃花瓣。

那女子是小孟后!阮倾竹瞳孔一震,瞬间红了脸。

她警惕看向周围背身挡住画,御花园这等地方,时酒怎胆子这么大!

时酒侧头视线落在阮倾竹面颊上,那红晕让瑶池仙更娇柔了几分,她揶揄地问:“你喜欢?我改天也帮你画。”时酒慢悠悠地卷了起来。

阮倾竹倏而转头瞪着她,眼中如万千钢刀,想要戳穿面前这人,她活了十七年也未见过这等画作。

“凶什么?既然得了太后准允,那我便教你画美人图。”时酒身子微低,眸中带笑,语气又那般温和。

阮倾竹捏紧了衣袖,满脸通红,那双眼眸带着笑依旧寒凉,台阶上有了脚步声,她余光捕捉到宫人的身影,立马低下头逃离此地。

阮倾竹又气又羞的样子,时酒忍不住轻笑,盯着那背影看了一阵,直到人消失在长廊转角。

第11章 伴凤栖雀(五)

元宵佳节,花灯影里暖香醉,锦衣华缎点缀身,赤临的元宵比岁除还得热闹几分。

阮倾竹从到了赤临以后这是第一次从宫里出来,耳边荡着市井小贩吆喝声,马车停在了桥对岸。

三王妃今日的宴设在十里画舫,皇宫南侧的大河常年百里河畔上,十里画舫当属赤临吃喝玩乐最繁华的地段儿。

往前走文人墨客喜吟诗开设诗会,从打仁宗帝出宫来了几次,这河畔两头更是热闹。

九衢三市终究得在天子跟前,阮倾竹跟着时酒一块出来,曾在浔州时出门也有丫头或是女夫子跟着,但是出门较少,像是这等地儿更是不许踏入。

街边捏了泥人,小贩肤色粗糙扎了小辫系红绳,夷川大地的部落人。

阮倾竹瞧了一眼,没有多看,时酒察觉后问:“你若喜欢,便买了,我替你拿着。”

阮倾竹顿下步子摇摇头,她能记得及笄时阿娘便说,她过了吃糖人的年岁,姑娘且应端庄。

“你这人真是奇怪。”时酒别过头往前走着,河畔新岁人声鼎沸,时酒着的面具百姓都绕开走,不是别的,那浑然天成的贵气,若是碰上怕惹些麻烦。

朝都世家居多,瞧不上行商的布衣,行商的又瞧不上夷川大地逃来的小部族,形成了这等习俗便难以改掉。

行在文人墨客居多的地儿倒是让她不自在,她瞥见字画摊子,那小贩连忙问道:“姑娘可要瞧瞧画?宫廷女画师的真迹。”

如今打仗生意不好做,赤临是受了两城护着,不然也有难民逃窜来。

阮倾竹看向时酒,宫中女画师不就一人,时酒双手环抱着停在她旁边,扫视了一眼桌上的画。

“哪来的?”时酒缓缓问道,她就只是淡淡地瞥了眼。

阮倾竹拿起来多端详了一阵,落款上是时酒的名字,但画上的题诗却是不能入眼。

小贩凑近小声道:“陛下赏给宫里的公公的,近来不是打着仗嘛,缺银子,公公拿出来给卖了。”

“哟,这可是杀头的罪,陛下赏的东西也敢卖。”时酒翻了翻别的,都是些不入流的拙品。

“这位姑娘,话不是这么说,时酒的画作想买都买不着,皇亲国戚家中都挂不上几幅。”小贩赔笑,生怕二人不买,论穿着也瞧着她们是贵人。

那小贩去看阮倾竹,貌似是准备问她有意,结果这一看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儿。

只见小贩惊呼,“哟,这姑娘长得怎和瑶池仙一个样?”

他的嗓音极大,摊上还挂着瑶池仙的画像,夷川大地信仰的神明中不曾有倾菡,但天下谁人不知御画瑶池仙。

周围的人都转头过来瞧看阮倾竹,被这么瞧着阮倾竹自是觉得不自在,她低下头绕开人群朝着另一边走去。

时酒追了上去,在她旁侧提快了步子,拉住阮倾竹的手腕,“跑什么?不就是被人瞧几眼,又没掉块肉。”

阮倾竹垂眸许久,看向她时面色不悦,时酒把话咽了回去,拉着她到旁边,随手扔给小贩一块碎银,摊上卖的各种面具,样式多。

但都是半遮面,元宵尚有灯会,贵胄女子夜间着面具挑灯成了习惯。

时酒选了一个样式简单的,像是半面狐狸,“不想被人再盯着,那便戴上。”

阮倾竹接过,今日出门桑珞帮她梳了较为复杂的发髻,她捏着两头线,不知如何下手。

“怎么这么笨?”时酒嘴上抱怨着,面向她双手伸到脑后帮她系着绳索。

靠得一近阮倾竹不由得抬眼去观察着面前的人,画师身上淌的不是墨香,倒是女子该有的温玉感。

“看什么?”时酒戴好后后退上一步,面向前方,问话那般不经意。

阮倾竹挪了神,提着步子往前,从荷包里拿了块银子给她,时酒瞥了眼说:“若你想还我,拿点别的换吧,银子我不缺。”她抿上笑端详阮倾竹。

阮倾竹停下脚步,面具不值钱,但时酒总想着从她这儿换点什么,她眉头微皱,这面具正好挡住额头。

时酒微笑说:“拿你的衿带换。”

阮倾竹手一紧,颍南世家重礼仪,衿带自然也有非同的意义。

“不愿意吗?听说阮家的女儿衿带要戴给夫君的,但你可知,大祭司的后裔也只能替心仪人戴面具。”时酒话里带着调侃。

见阮倾竹抿着唇羞红了面颊,她轻轻一笑继续说:“若是这心仪人,心系旁人,我可是会受神明谴责丧命的。”时酒尾音轻飘飘,像是故意在逗阮倾竹。

“既然戴了,那在光天化日下,总得装装样子给神明瞧瞧,我丧命了,可就没人护着你了。”时酒说着拉上阮倾竹。

谁料阮倾竹往后一缩,将手背在身后,时酒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顿时,阮倾竹发现自己被戏耍了,那面上的含蓄变成了怒气,隐隐想骂句登徒子,却又出不了声。

她转身朝着画舫而去,今日的正事不是闲逛。

……

十里画舫早年得了仁宗帝御赐的招牌,东家娘子是从闻台逃荒而来的,身处贱籍,但却是这官妓中的意外。

有这高朋满座的画舫做底气,接触的都是非富即贵,籍贯便不是那么重要了。

阮倾竹踏入画舫后,时酒没跟上去,今日三王妃包下了整个画舫。

等着阮倾竹走远,时酒才从船坊之下入屋,去年新造的船,开了两扇正门,一道在台阶之下,属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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