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上烟火+番外(53)

作者:常文钟 阅读记录

“一件衣而已,这般麻烦么,我看你给昊儿敹衣服敹挺好,咋就不肯给我敹。”柴睢嘀咕着低头看眼刮破处,不过一指节长个小口子,拽着看时才会露出点里面同系稍深的交领袄颜色。

李清赏试图重新摆好枣磨杆,冲那衣袖努嘴道:“以前找谁缝补便再找谁嘛,偌大个梁园还没个会缝补的老师傅?”

“有是有,”柴睢道:“不过只是觉着他们缝的过于完美,跟没破过口子似也,没感情。”

李清赏好笑道:“缝衣服不是越看不出来才越好?需要感情是甚么歪理邪说。”

柴睢听见合璧脚步声从窗外过,摆摆手起身去桌前准备吃迟到的晚饭,道了句:“自己家人缝敹再不好看,终究胜过裁缝技艺精湛。”

因为是家人所缝。

那厢里合璧至门下禀声,提着食盒而入,听见李娘子正和殿下在聊天,李娘子红着脸问:“你以前衣物鞋袜破了谁给缝?”

柴睢最先接过半碗清汤面,看见里面圆溜溜卧着个荷包蛋,拿起筷子道:“相父。”

相父自幼在军中长大,缝补衣物手艺比随之娘亲的手艺还好,相父简直无所不能。

相父不在后,阿睢衣物鞋袜再破口子便不再穿用,相父不在后,阿睢当了皇帝,也没再弄破过衣物,直到禅位后离家远行,衣裤鞋袜才又开始弄破。

“那我也不给你缝,”李清赏笃定拒绝道:“不缝。”

柴睢端着饭碗转身看过来,四目相对,看得李清赏莫名心虚,遂虚张声势问:“看甚么?”

柴睢示意手中碗:“合璧多带有芙、带有山药粥,你吃么?”

合璧另带有芙蓉山药粥,奈何太上现下说不成“芙蓉”二字,经历过下午在外面所见,“芙蓉”一词变得烫嘴。

“不吃,”李清赏浑不知太上因何临时改粥名,起身朝外走,“我去小厨房烧热水。”

柴睢端着碗在后面咯咯笑:“烧热水好,多烧些,烧热些嗷。”

“……脚给你烫成猪蹄。”李清赏头也不回掀帘而去。

暖帘一掀一合间,隔过门下红灯笼所照光亮,可见外面大雪飞纷。

【📢作者有话说】

【1】私:偏爱

【2】梓潼:不是人名,是皇帝对皇后的称呼,或者皇后的自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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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 第二十四章

◎念起于微◎

单手提不动一桶洗脚水,李清赏本打算拜托侍奉太上的婢子帮忙打水进屋,孰料夜渐深时,柴睢到水室洗漱后顺便提了桶热水进来。

笨重木盆咣当往暖榻前一放,热水倒上,太上边把袖挽高,边把手伸进水里哗啦啦搅着试水温。

末了站起来去那边拖杌子,看眼傻眼中的李清赏,道:“愣着做甚,脱鞋袜呀,或者我给你脱?”

坐在暖榻上等婢子帮忙提热水来的李清赏:“……”

等等,有些没反应过来眼前这幕它是怎么个事。

待柴睢拖把小杌子过来,李清赏站起身让开地方:“搞错了罢,输赌者是我,该是我给你洗脚。”

柴睢坐小杌子上稍仰起脸看她:“该是我道歉的。”

太上语焉不详,李清赏不由得多琢磨此言何意:柴睢为甚道歉呢,是因为平明时蹑手蹑脚的冒犯偷亲,还是因为中午时莽撞冲动的戳破窗纸?

“坐嘛,”柴睢已把袖子挽起到手肘处,露出两节白净修长的小臂,“上回见和首辅,他闻知你摔伤,数落了我,临别时又反复叮嘱要我照顾好你。”

柴睢简直戏精,说着两手一拍做出个“请”势来,道:“是故,请坐,洗脚。”

“使不得,这实在使不得!”李清赏噔噔噔再往旁退去几步,连连摆手拒绝,“无论和首辅对你说甚么,你皆莫要听,你不欠我,柴睢,你不欠我分毫,反是我麻烦你良多!”

坐在杌子上的人终于忍不住,仰脸哈哈笑起来,把李清赏拽回来按坐榻上:“你确实麻烦我不少,但该洗脚还是要洗脚,坐下洗脚罢,你自己洗,我们趁此时间好好聊会儿天。”

“……”李清赏回过味来,登时胸腔里火气升三丈,敢情自己又被太上拿来逗开心了。

在太上的爽朗笑声里,李清赏故意拉下脸过来撵柴睢:“坐别处去,小杌子给我。”

被撵便乐呵呵让开,太上转身坐到床上去,见李清赏脱鞋洗脚,她仰面往后躺倒,闭上眼叹道:“日子一天天是过真快,感觉今个啥也没干便又夜至。”

李清赏低头洗脚,看过来一眼又收回视线,叹道:“感觉你过得还没我舒坦。”

“谁说不是,”想起那些需要耗费许多精力的待办之事,太上亦感愁肠百结,“李夫子生活安逸,大约是所有人为之羡慕。”

李清赏安慰她:“我的安逸日子有你泰半功劳。”

“哎我说,”柴睢忽从床上爬起,冲她这边问道:“听说你们学庠快要开不下去,这是怎个事?”

很好,太上是懂如何结束他人快乐的。

李清赏抿起嘴,扬起秀眉沉吟片刻,道:“去岁秋学庠里一名新生没收到,同期二十余名学生结束八年蒙学,我们学庠冬假前在学只剩三十来人,明秋,哦是今秋,我们童山长预估今秋仍无新生入学,待今秋再有近二十人结业,学庠便够着闭庠条件。”

延寿坊女子公建学庠若闭,则以后延寿坊再有女娃娃够入学资格,便会被安排到别处学庠就读,就读距离变远时许多问题随之而来,最突出莫过于女娃读书机会大大降低。

近五成年长的女娃亲长会以距离远不安全为由,拒绝女娃入学庠念书。

大望历咸亨历时朝廷有明文规定,百姓不得以任何借口阻止子女免费接受八年蒙学之教,象舞二年时一应相关规定被重新修改,改成“不得以任何借口阻止男童接受蒙学之教”,且男童受教年限从原本与女娃相同的八年,单独修改成十年。

两代君臣之努力随着一朝国君更替,局面和思想轻易返旧于朝夕之间,内阁与群臣中不乏反对声,却终究利益所向便是人心所趋。

大望历时朝政主抓过几年教谕之事,年幼柴睢以东宫身份听政,对那些问题比有司大臣了解更全面。

不过太上现在不需考虑全面与否,只需就事论事,她掌根撑颊侧身而卧道:“你如何打算,打算如何谋自己前程?”

热水泡脚舒服,李清赏两脚偷偷在木盆里拍水花,轻快乐观道:“童山长去衙门请阅过户籍,至秋有八十余女娃适龄需要入学,按照往年入学占比,不出意外应能招到至少二十人,我们帮童山长一起到那些人家里想想办法,劝一劝,八十余人怎么也能收二十人,收够二十人学庠就不用关门大吉啦。”

相较于李清赏常知足的乐天之态,柴睢明显走现实风,提醒道:“想法比较不错,然延寿坊人口增减稳定,亦不曾有较大断年生育,你有否想过去岁为何学庠没招收到学生?”

与太上说话聊天最让人觉着舒服之一便是无论自己说甚么,太上基本全了解,在李清赏看来柴睢简直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她刚准备就事回答,忽改口问道:“你如何知延寿坊那些人口情况?”

慢说太上禅位已有三载余,而便是当初在位时,一国之君成日军国大事加身,为何会单独对汴京下辖区区一座民坊人口如此了解?

答案只有一个,李清赏在柴睢的短暂沉默中替她解释道:“因为我,是以你特意去了解了延寿坊?”

柴睢指节蹭蹭鼻子,嘿嘿笑道:“你这莽撞女子,心里知道就好,干嘛说出来,教人怪不好意思哩。”

李清赏:“……”

老天也,越熟悉越发现太上梁王压根不是那寡言内敛之人,而简直是“寡廉鲜耻”,救命,世上有没有人能治治柴睢这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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