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如果不这么做，你用潘汉卿来威胁李宁玉的计划就要因为金生火泡汤了。”龙川举起自己的酒杯嗅了嗅，被氧化后的酒体香味层次更加丰富，然后回想道：

“进入裘庄的第一个晚上，你们五个人合伙在我面前演了一出精彩绝伦的现场串供戏码，而顾上尉也是在那时知道了金生火对青灯一直耿耿于怀。那时你就确定，如果金生火见到潘汉卿，但凡潘汉卿露出一丁半点顶级间谍的本事，必然逃不过金生火的眼睛。而同一个把柄，若是落在两个人的手里，就不再有威胁李宁玉的作用。在场的五个人，顾上尉应该是除了李上校以外，最怕潘汉卿的身份暴露的那个人。所以顾上尉的注意力一开始就在潘汉卿身上，才能第一时间救下他。”

顾晓梦没有丝毫被拆穿后的慌张：“教您写作的那位老师，如果看到大佐刚才编造的故事，一定会以您为傲。”

“真的是我编造的吗？”龙川在顾晓梦面前踱着步子分析道：

“在今天之前，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要借我的手除掉金生火，而顾上尉又为何要大费周章，从笔迹鉴定开始就引导我往金生火身上怀疑，而不是当时嫌疑最大，并且与你有数次冲突的吴志国。后来顾上尉更是替金生火编造了那样完美的一个逻辑闭环，直到我知道了顾上尉威胁李上校这件事才想明白。金生火外出的那天早上，王处长透露出白小年当街击伤潘汉卿的事，顾上尉就意识到金生火已经察觉到潘汉卿就是青灯的身份，而你必须抓住这最后一丝机会除掉金生火，不然等金生火回来用这个把柄威胁李宁玉，顾上尉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龙川停下步子，走到顾晓梦面前总结道：

“救潘汉卿是一石二鸟，规避了潘汉卿身份暴露给金生火的风险，同时博取李宁玉的信任，进而接近她，套取二代恩尼格码机的图纸。借我的手杀掉金生火，不过是因为你要确保这个把柄只能落在你的手里，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逼迫李宁玉就范，到那时候，你拿到了第二代恩尼格玛机的图纸，同时李宁玉顺理成章变成了你的替死鬼，出去以后整个机要处能力最高，最有把握晋升的就是你，顾上尉这一盘棋真的妙啊。”

顾晓梦伸出左手，指尖在桌面的高脚杯底座上滑动着：“故事很有意思，只可惜有一个漏洞，就算我从李宁玉手上拿到了图纸，又该如何带出去？还是大佐觉得李宁玉会被我用一个把柄要挟两次，交出图纸的同时，心甘情愿地成为替死鬼为我去死？”

“这点顾上尉就要怪那个本已逃脱，又再次被捕的何剪烛，如果没有她的落网，形势可以说是对顾上尉十分有利，就算有金若娴来证明金生火是枉死，老鬼的嫌疑也只会锁定在白小年身上，毕竟他打伤黄雀是铁证。按照顾上尉原本的计划，这时候就可以跟李上校一起走出裘庄，到时候是威逼还是利诱李上校交出图纸，还不都是顾上尉决定的事？可惜一个何剪烛破坏了你全部的计划，形势急转直下。你不得不放弃图纸自保，你要挟李上校画出图纸，也只是为了将老鬼的嫌疑转到她的身上，好让自己脱身。李上校说的没错，这图纸在外面是抢手货，在裘庄里就是催命符。而能与中统保持联系的刘宗林，就是你能威胁李宁玉的铁证。”

龙川拿着自己的杯子，轻碰了一下顾晓梦放在桌上的那杯红酒，庆祝他的胜利。

“铁证？未必吧？”

顾晓梦歪着头，视线从龙川身上移到桌面上的那只闹钟，时针分针已经重叠，于是伸手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那杯酒晃了晃，又凑近鼻尖嗅了一下，酒醒的刚刚好。

“如果大佐从刘宗林那里拿到了他知晓潘汉卿身份的铁证，早就把他带来我面前指认了，又怎么会大费周章的在我面前讲述这样一个看似完美的故事，甚至还找了书记员在旁边记录大佐所说的证词，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我尽快在这份口供上签字画押吗？甚至我猜，李宁玉为了保护潘汉卿，都不会给大佐一份我曾经用潘汉卿要挟她的证词。”

顾晓梦的一席话说到龙川的痛处了，李宁玉不必多说。刘宗林看起来弱不禁风，关于自己掮客的身份倒是没花多少功夫就撂了，可是关于是否知道潘汉卿的身份，跟中统的那边的接头人是谁，审到现在打了个半死都没承认。倒不是刘宗林骨头硬，而是他们这样的掮客，本就是做刀尖舔血的买卖，被审了以后什么都不说，可能审到最后不了了之，还能有一线生机活着出去。要是暴露了买家的身份，就算能走出裘庄，中统的人也不会让他多活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