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症+番外(174)

作者:凡芊 阅读记录

她双眼骤黯,寒声问。

“……你刚说,你是哪儿的?”

时雨输了密码开门,被怼脸而来的阴沉目光吓了一跳。

她想当然地以为何夕闹起床气:“你不吃午饭就睡,现在该饿了吧。我去给你煮碗面?”喂猫,讲求雨露均沾。

房子里开着最大档风的暖空调,何夕站在出风口下,色冷的脸庞却怎么也回不了温。

“你忘带手机了。”

何夕解开熄屏,调出通话记录的界面,然后有些含愤地将亮着的手机抛还给时雨。

她们互设了对方的指纹解锁,但没想过会用在这种时候。

她死盯着时雨为构思辩词而犯难的模样,心情乱成一锅粥。

“何夕,那个……”

“怎么回事。”她逐字咬重,眼周似沁血般漾红,“他说的遗体捐献,为什么,我不知道呢?”

何夕气时雨的欺瞒,更气她百密一疏,让自己揪出了纰漏。

她宁愿时雨再瞒得好点,至少她们还能明面上开开心心地跨个年,而不是来一次两败俱伤的争吵。

愁云将日照遮挡,一室落针可闻。

时雨未尝不知,何夕心里绷着条脆而不坚的细弦,她把两人的每一天都像最后一天那样对待,如履薄冰,却装得心胸宽阔,就连爆发都压抑在零度以下,以规避失态。

她面露一抹惭色,小心翼翼地说:“何夕,或许我能稍微解释下吗?”

“……你说,我听。”何夕抱臂靠着一墙黑影,侧颜蒙灰,神态不清不楚。

时雨慢声细语地坦白。

“现阶段,医学界对蜉蝣症的研究一直没能取得什么有效的突破,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缺乏解剖所获的病理样本。那边的机构联系上我,就是希望……”

话说七分满,她住了口,抬眸一瞥,遭逢何夕的直视。

“我只在乎一件事。”她颤着眼说,“他们会把你还给我吗。”

寒齿搓平了语调,问句的表象下隐含着答案。

她想起那群穿白大褂的人,带何年乘上一辆不知驶往何处的车,将哥哥在她生命中的最后一点存念抹消在不绝于口的礼赞声中。

他们如出一口地告诉她,不能无理取闹,附声称颂的,才是好孩子。

所以那天,她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坏种。

时雨垂掩眼帘道:“……不好说。”

她瞒着何夕,正是出于对这一点的顾忌。

留一块墓碑供人祭奠,骨灰撒入大海,浪迹萍踪。

那是她死得其所的理想,却未必是何夕所期望的余生。

屋内死静良久,暗角窜出一记冷哼。

“呵,那就是不会了。”

何夕捂着眼,深吸了口气,哑笑着吐掉。

她抬脚往屋门外走,没有粗鲁地对时雨吼叫,只是动作沉滞地拂开那个无措的身影,请她“让一让”。

时雨:“你去哪儿……”

她本能地跟上去半步。

室外寒温肆行,像一条湍急的冰河横亘她们之间。

“时雨,求你给我点时间。我要和自己吵一架。”

何夕低头丧气地与时雨擦肩,眼神空茫如荒山寂雪。

“天黑了,我会回来,我保证。”

电梯合上了轿厢门,下行到底楼。

时雨独自回屋,关紧透风的门窗,蜷膝坐在空房的客厅中央,默默懊恼。

她试着拨出黄新鸿的号码,却得到不住重复的腻烦电子音,高喧着“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又打给何夕,同是占线。

仅差一个签字便能提交的申请表被紧捏在掌中,像锡纸遇火后急剧皱缩。

时雨仰倒地上,叹着气阖闭涣然的眸。

……罢了,这样也好。

都冷静冷静吧。

日陨西谷,托一缕残魂召出万家灯火。

路灯下,长椅上,心如槁木的离家者正冷眼望着太阳慷慨赴死。

经过的师傅开导,她豁然许多,可仍有些抱屈。

凭什么。

她愤恨地默问道。

他们救不了时雨,却妄求她去当一个分母,帮别人活下去?

何夕怒起,一拳捶向“嘎吱吱”响的木头椅子,松拳时满手鲜红滚热,皮破血流。

旧木板磨损开裂,还长了毛刺,她这拳正中下怀。

“……”

何夕表情微漠地甩了甩手背上的血,不再像从前那样大呼小叫,觉得不赶紧去医院会死。

她走去最近的药店买碘酒和绷带,在销售员的指导下胡乱地做了些应急处理,把一只血次呼啦的手拾掇得顺眼。

“总共多少钱?”

“十五。”

系统开机的那三十秒里,她设想了置顶消息的近百种可能。骂也好,怨也罢,她已做好了挨罚的准备。

红底白字的数一个个涨在其他头像上,你争我夺地拼抢消息栏的席位。而她的玫瑰则像被毒哑了嗓子,杜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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