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君(336)

作者:坠欢可拾 阅读记录

莫聆风嗅到了一点酸味:“我没教他。”

“要是你先遇到他,会不会让他去斋学陪你读书?毕竟我们长的很像。”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莫聆风起身,腿不动,脑袋伸到邬瑾跟前,手指抚摸他的眉骨,认真道:“你更好看。”

邬瑾失笑,一把抓住她的手:“不好看也不能丢开我啊,是不是?”

莫聆风笑了:“是。”

她把糖嚼碎,咽进肚子里,把冰冷的脸贴在邬瑾手上蹭了一下,收回手:“去花厅吃点东西,你晚饭还没吃。”

邬瑾点头:“你不说,我又忘了。”

打开房门,他吩咐下人去厨房备饭菜,莫聆风在后面喊道:“要樱桃乳酪。”

邬瑾看天还凉,不是吃冰的时候,回头道:“吃一碗。”

“行。”

下人应声而去,两人携手去花厅,雷声贯耳,邬瑾伸手推开花厅的门,推门时,左手又不受控制的抽动一下。

大部分时候,抽动过后左手就会恢复如常,只是偶尔抽动后,手掌中筋脉似乎蜷缩在一起,从肉里一直痛到外面。

他没叫痛,手垂在身侧,用力抻开手掌,手指绷的笔直,试图平复这突如其来的痛意。

莫聆风不动声色,紧紧攥住他这只手,大拇指在他掌心一下一下的摩挲。

邬瑾慢慢放松:“李一贴说慢慢会好一些。”

莫聆风点头:“邬意不是回去照顾你父亲了?今晚雨太大,别——”

话未说尽,便被打断。

屋中没有点灯,下人上前取下灯罩,吹亮火折,火星凑到棉引上,还未点亮,屏风后面忽然响起一声如雷般的呼噜声,下人手一抖,把棉线杵进了蜡里。

鼾声只响了一声,因为睡的不畅快,窸窸窣窣翻了个身,又没了动静。

下人重新点起灯火,莫聆风一愣,看邬瑾一眼。

邬瑾绕过屏风一看,小几上放一只竹篮,里面散着三五粒樱桃,地上放着一个渣斗,里面吐许多樱桃核,渣斗外面也到处都是,两只鞋子东一只西一只,塌边躺着小黄狗,程廷侧身睡在榻上,枕着自己的胳膊,脑袋埋在褥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邬瑾走上前,伸手推他,他吓了一跳,猛地坐起来,露出一张姹紫嫣红的脸。

“什么时辰了?”

“亥时过半。”

“程泰山走了?”程廷两条腿垂到塌边,拿脚把鞋子扒拉过来,插进鞋里。

“回去了。”邬瑾看他脸上巴掌印,没提他挨打的事。

程廷弯腰提起鞋跟,天怒人怨地踢小黄狗一脚,小黄狗扛着一张气冲冲的狗脸,颠着四条腿去屏风外桌子底下躺着。

程廷嘟嘟囔囔跟上去,见到莫聆风立刻道:“聆风,你管管他!”

莫聆风在方桌边坐下:“程泰山?”

程廷坐到她对面,伸手一拍桌子:“他一回来,就说我的脑袋里是豆腐渣掺的屁!”

莫聆风毫不客气的打了个哈哈:“倒也贴切。”

邬瑾让下人进来收拾干净,坐到莫聆风旁边,看程廷两边脸都肿的惨不忍睹,问道:“程夫人不在吗?”

“我大姐有了身孕,惠然带着阿彘,我娘带着二姐都去了”

他对程泰山回家一事并不知情,只是奉母亲旨意,去帮着大哥监工盖瓦,万万没想到,老父亲会在此时回来。

程家大哥是个奸诈人物,见程泰山归家,程母又不在,果断撤退,将程廷拱手让给了老父亲。

程泰山自从收到那封谶语,就憋着一个大巴掌,见到程廷后,想到他也老大不小,连儿子都有了,又有莫聆风和邬瑾撑腰,不便直接动手,于是询问程廷最近在做什么营生。

程廷自九死一生后,就闲在家里,像只无所事事的胖鸟,每天拍拍翅膀从东家混到西家,面对程泰山的横眉冷眼,他脑子卡了壳,一个字都答不出来,果不其然,挨了两个巴掌。

他垂头丧气回家,想躲进惠然的怀抱,哪知天降暴雨,胖大海回来传话,家中女眷要留宿越府。

他只能来找挚友,落汤鸡似的进了角门,却得知两人忙得不可开交。

他独自在游廊上溜达,最后一头扎进二堂花厅,睡的昏天黑地。

他在莫府一向来去自由,下人也不曾多留意,时间一久,竟然将他忘了。

“我也是当爹的人了……”程廷哭丧着脸,从下人手里接过碗筷。

下人临时添了一副碗筷,送来三碗水饭,一碟榆钱饼,一碟熏猪头肉,一碗黄焖羊肉,又摆出银鱼鲊等四五样小菜。

另有人打开冰鉴,端出一碗樱桃乳酪,放在莫聆风跟前。

程廷当即道:“给我也来一碗,再来一坛春酒,不必温,直接送来。”

第421章 平常夜晚

下人应声离去,程廷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抄起筷子,一筷子扎住一块榆钱饼,一股脑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眼睛被迫睁大,配合咀嚼。

连吃两块饼,他用银鱼鲊拌水饭,一口接一口,将水饭吃完,汹涌的食欲才慢慢平息,能够吃的像个人了。

他记起来屋中还有两个人,拿起筷子,给他们一人夹了一筷子羊肉。

下人再送来一碗樱桃乳酪,同时察言观色,添了一道酱驴肉、一道香鸡子。

程廷吃一筷子熏猪头肉,放下筷子抄起汤匙,吃一勺樱桃乳酪,再拍开春酒泥封,一人倒出一盏好酒,端起酒盏,先干为敬。

他端着酒盏,边吃边喝,边喝边说,边说边敬程泰山的同僚,全不耽误。

同僚邬瑾招架不住,匆匆吃完水饭,连着喝了六七盏,一坛春酒迅速见了底。

桌上杯盘狼藉,程廷挺着肚子起身,打开门往外走——雨下的痛快至极,廊下湿了大片,他让下人送来泥屐和蓑衣斗笠,穿戴妥当,一只脚刚踏上游廊,被廊柱、屋檐劈开的细细雨点,直扑到他身上。

他扭头往屋子里看——屋中两人稳稳当当坐着,满脸含笑,与他相隔只有咫尺,但中间鸿沟却开始深不见底,很快就会变成天堑。

他想到程泰山打完他,教导他的话:“你上半辈子靠爹,下半辈子靠朋友,有福气,但是切记伴君如伴虎,时刻都要当心,情分讲多了,反招人怨恨。”

他知道宽州正在修建宫殿。

这两人即将高高在上,身边围满朝臣禁军,要见上一面,需要里三层外三层的通报,哪怕见了面,要说的话也要再三斟酌。

也许能放肆的,只剩下今晚。

他笑了一笑,扯开嗓子大喊:“邬瑾,走,今晚睡九思轩!别回去了!”

“沏茶,不要点心,”他吩咐下人先去九思轩,“点个火盆,熏点香。”

下人疾步离去,

邬瑾和莫聆风一同起身,穿戴妥当,邬瑾边往外走边道:“我偷闲一晚。”

春夏相交之初,邬父断腿处痛的起不来床,时不时便需人按捏抹药,邬瑾手伤稍愈,便白天忙公事,晚上和父亲同睡,邬父有一点动静,他就起来询问,擦药按腿。

邬意昨日携家带口搬进知府衙门后衙,和邬瑾一起照顾父母。

“是应该歇一歇。”莫聆风踹飞一只蹦上游廊的蛤蟆。

程廷一时脚痒,低头找蛤蟆:“现在花园里是不是有蛇了?”

“你要?”

“不要!”

邬瑾听他们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乱说,思绪渐渐有些昏沉,被冷风一吹,更是五内翻腾,强忍着走出游廊,到了九思轩,程廷仰头看一眼院中榆树,不禁感慨:“聆风,你家里树长的比人好。”

院中榆树树根盘踞,破土而出,在地面盘根错节,老干参天,花叶滂沱,仰头望去,疏密、错落有致。

如此生机盎然,越发显得莫府人丁凋敝,只剩一根独苗。

邬瑾张嘴,想说什么,然而一张开嘴,立刻就感觉舌头在嘴里无法随心而动,正在疑惑之间,程廷和莫聆风已经凑到他跟前,仔细打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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