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蜜史(46)

作者:筠悠 阅读记录

“是这样。”辞辞道。

两个女孩儿说了会儿话便回后头各自忙碌。一个时辰之后,辞辞得人传话今天要在二堂摆饭,知县大人还临时要了碗安神益气的补汤。

辞辞按规矩做了,提着食盒过三堂和迎宾厅往二堂来了。退思堂中没有旁人,叶大人官服未褪,正在条案前摆弄一副砗磲打磨成的棋子。

见到她来他便收了手,他抬起眸,眸中含星点笑意和温和:“方才吓着了?”

辞辞便知这是看见她了,摇摇头先将害怕这一层否了:“没有。”

“先将安神汤喝了再与我说话。”

辞辞:“……”

辞辞不敢不从,将那碗甘草百合酸枣熬成的药膳一饮而尽。她抹了抹嘴,心道有的时候辩解是没有用的。

放下空了的汤盅她到桌前摆饭,只听身后叶大人道:“戎国人虎狼之心,每年秋冬南下劫掠,不知要伤我多少将士和百姓。”

“这些人为了眼前的一点利益将屠戮同胞的刀送到敌人手上,若是轻饶,又对得起谁呢……”

他这是在同她解释方才堂上严厉的原因。辞辞原本就很认同知县大人的作为,停下手回头笑笑:“大人您做得对,正该如此。”

叶徊点点头,面上笑意愈深,又像是松了口气:“你知道便好。”

“敢问大人,那位谭秀才会如何呢?”辞辞一直好奇着,趁气氛好忍不住便问了。

此人将事情捅出来毁了蔡家,转头又请求陪着蔡家人赴死,这样反复的行为实在叫人难以捉摸。

叶大人走过来,在她手边坐下,叹了口气:“他的命还是留着来日奔前程造福与民吧。”

“此人从前能够忍受欺侮,只因欺侮加于自身。而蔡家走错了路,危害又岂在一家一姓之间?如此,他便不能忍了。”

“只是赴死全恩情一节未免迂腐了。”

辞辞听了恍然大悟。

窗户没关,吱呀吱呀地动,有风吹进来。辞辞走过去关了窗,返回来又听叶大人说起另外一件事。

“这城中私通戎人的不会只有一个蔡家,其他商贾富户亦有嫌疑,比如城南的阮家,城东的王家……”

叶大人一面说着,一面观察辞辞的神色。他知道她与阮家小姐相熟,谨慎起见,还是提点一句得好。

城南的阮家……相处久了,闻弦歌而知雅意,辞辞听出这是要她懂得避嫌的意思,便道:“大人放心。”

对上大事,这点儿分寸她还是有的。但到底还是觉得心里微妙,不是滋味。究竟为何不是滋味,她倒说不太清了。

因为服了安神汤的缘故,从二堂转回来辞辞便哈欠连连,不得已只能回房里眯一会儿。好在白日里她睡眠浅,不会耽搁事情。

睡醒她冲了碗浓茶喝了才肯回厨下做事。

短短几日,城里又有几家人被揪出与戎人有染。

这几户人家几乎全族下狱,牢里腾不出位置,便就地看管起来。这些人被囚禁在家里,只等着罪名落定统一押往京城。

非常时期,辞辞开始整日往前头去,她又惊又怕,生怕听到熟人不好的消息。

自打得了知县大人委婉的提点,辞辞便时时注意自己的举动不叫人抓住话柄。这段时间阮流珠一次也没有找过她,双方之间仿佛存着某种默契似的。

这种默契叫辞辞又欣慰又难受。

因为心里头压着事情,这些日子以来辞辞过得马马虎虎,勉强能够使自己不犯错已经是天大的自制力了。借用樱儿的话说,这是攒了十六年的迷糊一朝被放出来了。

气的辞辞拿话堵她:“我不过是替你拿错了东西,至于这样遭数落么!”

樱儿回她:“我这哪里是数落你,我是在提醒你,寻常的错处熟人担待着也就罢了,当心些,千万别在当差时出岔子。”

辞辞不服气:“怎么会!”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

辞辞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会把明晃晃的错处撞到知县大人眼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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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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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满则溢。琥珀色的茶汤顺着碧瓷杯不住地往外淌, 条案上都是水,水珠滴滴答答,一股脑儿地滚落到地上。

滴答, 滴答——

书房里议事的几人被这不大不小的动静吸引, 纷纷停了议论望过来, 不远处侍候茶水的人居然还未察觉。她低垂着眉眼,心思显然在别处。

“辞辞姑娘?”有人出声唤她。

“啊?”辞辞被唤回神智, 捉茶壶的手一松,哗啦一声, 好好的一把紫砂壶最终落得个支离破碎的下场。辞辞忙弯下腰去补救。

“行了, 你先出去吧。”叶大人摆摆手, 坐在那里看不清喜怒。

“是。”辞辞不敢再看人,羞愧地退出来。

书房里的议论继续。近日有太多的事情值得商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全然没有把方才的那点小乱子放在心上。

萧瑟的秋风发了狠, 在窗外叫嚣个不停。

辞辞涨红的脸有些发烫, 不想回西厢, 就近在池塘边吹吹风, 透透气。池塘里的荷花繁盛了一个夏季,如今衰败了, 也可窥见旧时的热闹。遑论辞辞是见过它旧时面貌的。

那时这院子里住的还是陈知县和他的家眷薛姨娘。陈知县风度翩翩, 薛姨娘温柔貌美,这二人站在一处, 郎情妾意, 不能更合衬。

姨娘是个极喜欢摆弄荷花的, 莲蕊莲心莲蓬都能弄出名目和用途, 莲子做羹, 莲藕拿来烧排骨, 也常釆荷花骨朵拿来插瓶……经她这么一拾掇,满厅堂飘着清香。

阮家小姐也喜欢拿荷花插瓶,不过她爱选用枯荷,她总说枯荷才符合当下的时令,顺其自然和不违背是其韵味。

阮家小姐啊……

想到这里,辞辞的眸子不由又黯了黯。她是个局外人,事情没有结论之前,纵有再多的担忧也是无济于事。

此刻书房里正巧在商量处置通敌商户的事情。

“如今城里人心惶惶,此事还是早日定夺为好。那些个小鱼小虾,震慑过就得了。”方主簿道。

“庭之说的有理。”叶徊点点头,“此事就交给你来办。”

方主簿拱拱手,不免又要问:“阮家的人怎么办?”

连日查问下来,这家的账目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各环节的经手人也都是无懈可击。但有的时候,完美往往就是最大的瑕疵。正因如此,县衙迟迟不能打消对阮家的怀疑。

“也一并放了吧。”叶知县抬起眸,负手走到窗边,“鱼儿就算被放回水里,也总会再次咬钩的。”

值深秋,廊下摆了一排精神奕奕的菊花,黄的紫的都有。他的视线由近及远,瞧见池塘边正立着一抹熟悉的身影。叶徊开窗的手一顿,未几又返回来坐下。

十一重新沏了茶来。

叶徊喝了口茶,忽然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也好。”方主簿站起身,笑眯眯道,“来了这云水城快一个多月了,我都没有正经逛过这里。”

又向十一十二:“你们中谁愿意当我的向导?”

十二匆匆起身,拱拱手:“属下突然想起前头还有事……”十一见状赶紧附和:“属下去帮十二处理事情。”

这二人溜得飞快,谁也不想沾上陪人闲逛的苦差事,尤其这人还是散漫惯了的方公子。

方主簿摇摇头,将最后一丝希望寄在叶知县这里:“不如公子屈尊引我出去走走?”

叶知县:“不可。”

“为何?”

“于礼不合。”

方主簿:“……”礼数这东西怕是这世间最难以捉摸的东西。

方主簿等人离开的时候,辞辞正在小池塘边踢小石子解闷。小石子入水发出得噗通一声,惊起一弧又一弧的涟漪。

前不久这池子里的水才被抽干清过,从前养的的锦鲤早被捉完了,根本不会惊着鱼。辞辞一下又一下地踢着小石子,将这样的举动当成是排遣,玩起来忘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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