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神记(32)

所幸子忻极少介入武林争斗,一直默默无闻地远游于江湖漩涡之外。只知道他曾有一次在漫游的途中意外地遇上了唐门年轻一辈中锋芒最露的“三花神剑”:唐菊、唐芫和唐萸。不知为什么交上了手,误中了唐萸的一记七星镖,若不是随身带着解药,差点送了命……

这消息在《江湖快报》上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一小段,却已足让慕容无风头大如斗。

一个月之后,慕容无风遇到唐潜,便向他问起“三花神剑”是何许人物。

都是自己的堂侄,唐潜不便表态,只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这三位都与尊夫人有杀父之仇。所幸他们不知道姚仁就是子忻,不然子忻只怕会有更多的麻烦。”

他知道自从唐潜娶了吴悠之后在家族中颇招非议。吴悠原是慕容无风的弟子倒是其次,作为唐门嫡系的儿媳,她拒绝入住唐门,更拒绝研制任何毒药。族中长老勃然大怒,要动家法,还是唐隐僧多方劝说,加之唐氏双刀以前的声望,这才勉强弹压了下去。可是唐潜在唐家的地位却因此大受打击,几乎被人当作是云梦谷安cha在唐门的奸细。

唐潜不说,慕容无风也不便追问,只好换一个话题,问道:“怎么不见唐蘅一起过来?”

彼时夜风拂面,唐潜执盏缓缓地道:“唐蘅,自然也在江湖之中。”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忧郁。

“老二总是不大安份,”慕容无风微笑,“唐芾就安静得多。”

唐芾是长子,一直跟随着父亲。高大、英俊、沉默。唐芃娶亲之后,两家仍然过从甚密,可是唐潜外出时,跟随他的人已经换成了唐芾。

唐芾总是静悄悄地跟在唐潜的身后,好像是他的一道影子。

“我没让他总跟着我,”唐潜解释,“可他好像很不放心。”

“可能是她母亲不放心罢,”慕容无风道,“她不是江湖中人,对江湖上的事不免恐惧。”

“其实她的胆子并不小。”终于,唐潜愉快地笑了起来,眼眸深沉,像一泓宁静的海湾:“给人动手术的时候,用刀果断。”

——唐潜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赞美自己妻子。

慕容无风凝视了他半晌,笑了笑,点头:“她原本就是云梦谷最好的大夫。”

又闲谈了片刻,唐潜忽然道:“我很担心唐蘅。……你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么?”

慕容无风双眉微皱:“在我看来,他至少比子忻正常。”

“是么?”唐潜轻声道。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什么是正常?”

在慕容无风的印象中,唐潜很少这样焦虑过。

“当一个人是自己的时候,他就是正常的。你若是肯换一种想法,就不会担心了。”

“这算不算是大夫的遁词?”唐潜转着手边的瘿杯,低低地揶谕了一句,“你治不了他,就改来治我?”

“只要有疗效就行。”慕容无风苦笑。

……

戊子年十一月,慕容无风收到子忻的来信,说他已找了一个安静的住处,决定在那里长住两年,不问世事,专心著书。彼时子忻离开云梦谷已三年有余。夫妇闻讯大喜,询问邮差,方知信是从郴州城外的一座“玄清观”里寄出来的。

子忻在信里说,他和一位朋友一起住在观中,互相照应,生活无忧,不必担心。

他又说,玄清观里的道士,除了遵守传统的清规之外,还信奉一条奇异的戒律:观内所有的道人自入教之日起,便要发誓终身不说话。因为他们相信“道之出口,淡乎无味”,“大道无言,至言无文”。

看到这里,夫妇俩面面相觑,心急如焚,生怕儿子也入了教,平白地做了一个哑人。继续往下读才知道:开始的时候,只有两个这样的道士住观。道观看上去摇摇欲坠,十分破旧。渐渐地,赶来清修的道人越来越多,几年之内,竟也有四十余众,顿时名声大振,香火旺盛,远近的施舍也格外大方。道观因此越来越富丽堂皇,设有数间客馆,以便远来的香客投宿。子忻游历到此,就住在客馆之内。因观外气候多变,风雨不时,道人清修甚苦,常有染病之人。请大夫要走几十里的山道,甚为不便,子忻来后,便应邀留了下来,平日除了替人看病,其余的时间都是自己的。天气晴好,他便背着药筐,到深山中采药。随信一同寄来的还有五卷手稿,名曰《江湖采方录》,是他在路途中采集的各种验方。字迹零乱,装订马虎。不少地方涂改得一塌糊涂。慕容无风只得工工整整地替儿子誊写一份,详细审订之后,附梓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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