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臣记(104)

  可惜瑞王仅差一步之遥便可登上那至尊之位,心中自然十分不甘,故今日由瑞王妃说出这般语带讥讽意味的话来也不算出奇。

  晋王听出她弦外之言,朗声笑着道,“瑞王妃也知道小殿下是长子,既为长,便是储君。何用和其余人等再相较啊。除非为长者不贤且身不正,就好像眼下在西安府的秦国长公主那般,那时才会择贤而立。幸而陛下天纵圣智,励意图治,这才有如今咱们大魏朝四海清平的盛景啊。”

  众人闻言皆起身举杯恭祝陛下万岁。坐定后,只听瑞王妃轻笑道,“既如此说,叔王怎么不劝陛下早立太子,为咱们小殿下正名分啊。”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瞬间安静了下来,气氛稍显尴尬,而有些人已对瑞王妃面露不悦之色,但碍于她宗室身份却也不好与她争执。

  最终打破僵局的却是秦太岳,他从容摆首笑道,“昔宋仁宗三十年未立太子,国朝太宗皇帝亦未预立皇太子。汉唐以来,太子幼冲而立,易使其滋长贪婪骄纵之气,且随太子年长,其左右群小结党营私,鲜有能无事者。诚如晋王殿下所言,若太子长成而不贤,即使立之,又岂能保将来无事?依老夫说,不若陛下悉心栽培小殿下,使其周围皆环伺忠义良臣,再徐徐观望之,若那时小殿下果真堪为贤明之主,再行册立,亦不晚矣。”

  陛下闻言亦笑赞道,“叔叔通今博古,这一番话,说的朕心甚慰。朕定会好好培养蕴宪,为他寻觅似叔叔这般行谊刚方的股肱之臣。”

  众人一时又附和称道一番。此时已有内宫监的内侍在殿前空地上铺设锦毯,接下来便由宫中女官们在毯上表演蹴鞠,宫女们皆穿着裙装,奔跑时宛若一簇彩云,在锦毯上飘来飞去,直看的众人眼花缭乱,兴奋愉悦。

  然而,我侍立在御座旁,却清楚的感觉到身边这位宴席的女主人过于沉静而不悦,这样的佳节盛宴,却并没有让她感受到喜庆欢乐。

  阖宫庆典结束,陛下与秦启南一道去了交泰殿。

  我回到房中,见阿升已为我备好宵夜,听着宫墙外此起彼伏的爆竹烟花声,全无困意,便拿了一本东坡乐府随意翻看。

  在一阵阵的鞭炮间声中,恍惚听见廊下有人轻叩房门,定是阿升又拿了什么点心给我送来。

  我起身去开门,却看到门外站着,身披大红羽纱面鹤氅的陛下。

  第六十九章 无计花间住

  婉芷跟在她身后,见到我的一瞬,她抿嘴笑起来,“陛下说睡不着要出来走走,就走到你这儿了。好了,陛下交给你了,三更前可得送陛下回寝殿啊。”说完,她嘘着手一壁去了。

  留下尚有些错愕的我。不过转念间,我便想起从前在重华宫,她也曾夜半只身来找我。我见她捂着耳朵,想是嫌外面炮竹声太吵,忙请她进屋来。

  她好奇的打量着我的房间,见书架旁挂了一卷富春山居图的前段剩山图,遂对我点首笑问,“你不是说这些书画看看就好,不必拥有么?怎么又向武英殿借来挂着,还是他们知道你喜欢,特意拿来孝敬你的?原也不值什么,你若真想要,向朕求了,朕岂有不赏你的?”她扬着脸,好似终于抓到我的秘密一般开心得意。

  我亦笑着摆首,请她再上前去细看。她狐疑的走过去,盯着那画看了不到一会儿,发出啊的一声轻叫,随即回身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这原是你画的?”

  我颌首微笑,“是,不过确实是向武英殿先借了原作,臣照着临的。”

  她看看我,又再扭头去看画,一壁摇着头,叹道,“元承,你真是,真是……你临的几可乱真。若不是你落款的那句,元承戏墨,朕真的看不出来。你画的真好,朕看着只觉得,心脾俱畅。”

  我笑着应她,“臣只是仿画,应该说,子久先生的画艺确实令观者心荡神驰。”

  她犹自叹息不已,因又问我缘何不把那副清明上河图摆出来。我忆起那日秦启南曾质问我这幅画的去处,一时便未答她,只含笑看着她。

  她亦默然。我由此想到,她本应该和秦启南在交泰殿就寝,于是不免好奇的向她发问,为何会突然想来找我。

  她淡淡一笑,“朕不想陪着他。又睡不着,只好出来逛逛。”

  我蓦地联想起之前的风波,有些惴惴不安,“可今日是上元节,按宫制,陛下确实应该和王爷在一起。何况,您这样出来,王爷,不会不高兴么?”

  她轻蔑一笑,继而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言道,“朕何须在意他高不高兴?不过,朕也不必自找麻烦。出来前,他已经睡得死死的了,今夜就算爆竹声再响,只怕他也醒不过来。你大可放心,他不会知道朕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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