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燕(184)

徐成瑾拜别太傅回到含象殿,正好瞧见苏燕站在回廊处与人说话,不等他走近,就看见苏燕将一个笼子打开,将里面的鸟给放了出去。

“阿娘这是做什么?”

“你父皇见我总瞧着树上的鸟,以为我是喜欢,让人送了两只画眉给我。”苏燕说起这件事,不禁苦笑了一声,摇头道:“他当真是半点不懂我的意思。”

徐成瑾疑惑道:“那阿娘喜欢什么?”

苏燕俯身揉了揉徐成瑾的脑袋,笑道:“阿娘最喜欢阿瑾,只要有你在,阿娘哪也不会去。”

等徐墨怀来了含象殿,才知道苏燕将两只画眉给放了,他也没有什么不满,点了点头便将此事揭过。

“你怎么来了?”苏燕梳好了发髻,扭头看向他。“我正要出去。”

徐墨怀拿起徐成瑾放在书案上的课业查看,随口问道:“要去哪儿?”

她站起身朝着殿外走去:“去见张大夫,昨日侍者说他咳得厉害,一直念叨着要见我一面……”

徐墨怀翻阅纸张的手忽然一僵,抬起眼看向苏燕的脸,确认她的表情上没有一丝戏弄。

直到苏燕要朝着殿外走的时候,他捏了捏眉心,几步走去将她拉住,欲言又止地盯着她。

“怎么了?”

徐墨怀宁愿相信是她说错了话。

“你方才说要去见谁?”

苏燕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道:“张大夫病重,我要去见他一面,你这是做什么?”

徐墨怀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呼吸不由变得沉重。

徐成瑾站在殿门前,疑惑道:“阿娘,张侍人已经不在了。”

第96章

苏燕不解地看着徐成瑾,好一会儿了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她睁大眼,愕然道:“何时的事?”

徐墨怀面色凝重,紧盯着苏燕的脸,说道:“燕娘,张大夫已经走了有一阵子,是你亲自操办的丧事。”

苏燕的反应看上去比他们还要大,一点也不相信徐墨怀说的话,直到徐成瑾也反复强调,说她的确是记错了,苏燕这才相信是自己的问题。

徐墨怀叫来了医师,医师看不出苏燕有何不适,她身子一切安好,唯独精神恍惚,依旧沉浸在张大夫去世的哀痛中走不出来。

徐墨怀不放心她如今的模样,平日里会时常去陪伴她,连同徐成瑾也乖巧了许多,再不让苏燕担心。接下来的日子,苏燕并无任何古怪,甚至比起从前要更为活泼了些,时常拉着徐成瑾的手去马场,见到徐墨怀会主动迎上前。

然而她身上依然有着令徐墨怀说不上的古怪感,直到某一日午后,尚衣局送了新的衣料供苏燕挑选,她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朝着庭中喊道:“碧荷……碧荷你进来,帮我挑个料子。”

徐墨怀放下手上的书,直直地朝着苏燕看过去,她疑惑地眨了眨眼,问道:“看我做什么?”

一瞬间,他心上仿佛覆了层冰霜,让他四肢百骸都蔓延了寒气。一股浓浓的无措如浪潮一般将他裹挟,让他生出一种被上天戏弄的无可奈何来。

渐渐地,苏燕对于身边人和事的记忆越来越混乱,宫里开始有人说她是疯了,徐墨怀却只说她生了病,不许任何一个人说她是发疯。

她记不得碧荷已经出宫很久了,时常当做张大夫尚在人世,带着人去寻找张大夫,即便有人提醒过她张大夫与碧荷都不在了,下一次她还是会忘记。尚药局的医师说苏燕是心病,让她时常出去走走,也好将这些事放下。

徐墨怀去含象殿的次数越发频繁,到最后连政务都是在苏燕身边处理完,以免她又出了什么乱子。然而苏燕除了记不清人和事以外,其他的一切都格外听话。

庭中落了雪,天地一片苍茫。徐墨怀从半开的小窗看出去,正好能看到蹲在雪地里堆雪人的苏燕,兔毛斗篷裹着她的脸颊,鼻尖被冻得发红。

徐墨怀起身走出殿门,无奈道:“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便不觉着冷吗?”

苏燕捧着一团雪,说话间有热气隐约,眼眸显得透亮明净。

“阿郎,你看我堆了一个你。”

那雪人堆得乱七八糟,只勉强能看出一个人形,和徐墨怀哪有半点相像。

可他的表情却陡然一僵,紧接着才缓缓道:“燕娘,你方才叫我什么?”

苏燕不解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徐墨怀哑然片刻,摇了摇头。“是我有错。”

是他卑劣无耻,还在奢望回到当初,如今即便二人之间有一丝回温,也让他以为是错觉。

他忽然生出一种想要询问清楚的冲动,他想问问苏燕是否当真释怀了,想知道她心里可还有他,他们之间是不是还能回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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