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行(70)

但都如此愤怒了,也不曾出言中伤羞辱她。除了在意上下礼仪,这也正说明了,慕容盛是他们不敢得罪的。

“仲尼焉学?”谢幼安对那起身的少年道。

孔子的师父是谁?

“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那少年脸庞清秀,认真地道。

“这是子贡的话。”谢幼安知道他的年纪,应当是读过论语,才故意如此问。当下便笑道:“周武文王之道既然遍地都是,在哪里都能学习,你们便不需要专门的师者传授了?”

少年脸色微僵,没有说话。

“师者何解?”

他想了想,道:“教人以道者为师。”

“然也,《礼记》云‘师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也’”谢幼安脸上带着淡笑,循循善诱地道:“孔子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你认为哪里言错否?”

“无错。”

“女子不可为师,可有何典故?或哪位圣人所言?”

少年涨红了脸,半天摇头道:“无。”

“我学识不够还是品德恶劣,何以不配为人师?”那少年不语,另有一人站起道:“哪怕足下教的再好,我等日后若被问师从何人,总不能说师从长乐公之妾吧?”

“我只管启蒙指引,你们在座同窗——”谢幼安又扫了一遍,道:“在此共二十八人,日后不得言师门。”

此言一出,学生皆哗然,片刻后低低议论起来。

再次安静之后,有人问到:“足下能教我们什么?”

“世人皆好的玄儒我能教,其余墨家法家兵家书法绘画,你们若是想学,我也教得。”谢幼安勾唇微笑,知道总算压住了,这样才能正常讲学。

“夫子是对年长学着之尊称,我不敢当,在学堂内唤我先生即可。”

没人应她,底下显然被她轻描淡写的“都教得”,再次狠狠惊到了。

谢幼安便笑了,说道:“若无其他疑问,今日且先讲论语。八岁以上需理解背诵,以下孩童先认字。”

习字读书多是士族才能做的事,所以一旦接受了她,这些孩子便格外勤奋珍惜。哪怕没有书籍,谢幼安的才学亦足够教导他们了。

她将孩子按年龄资质分成了三批,依次因材施教,以《论语》、《道德经》认字启蒙。

总之不过三两天,谢幼安的学堂也像模像样起来。甚至还引来胡人贵族的侧目,但他们也只是围观罢了,贵族的子弟自有专门先生教导。

“为何不让他们言师门?”

“像孔子那般自学成才,或是以长乐公之妾为师,殿下认为哪个好听?”

“你教得太好,给我平白招了不少红眼,竟然有人想用百金来换你。”慕容盛笑了笑,转而戏谑道:“当女夫子的感觉如何?”

“还不是殿下你要让我当的?”谢幼安白了他一眼,道:“不过就是教幼童习字,谁人不会,没甚么了不起的。”

“谦虚了,你教的比那些半猜半蒙的大儒好的多。”

“玄学各人自有一番理解诠释,怎便能说大儒是瞎蒙的。你拿我开玩笑便罢了,若是被士人听见,定要气得自刎,或是拿剑捅你。”谢幼安被他逗笑。

慕容盛言出必行,对她当真以礼相待。这般时日的相处以后,她对其惧意早已消失大半。

“那卢家女郎可有为难你?”

“殿下何出其言?”

“她问我可否让你出府,陪同她一块儿赛马?”慕容盛眼带疑惑,问道:“此女性子泼辣得很,怎么倒是对你如此热情,你与她是故交?”

“我乃南人,在北地哪里来的故交。”

“那你想去否?”

“殿下能同意?”谢幼安心底惊讶,连忙道:“自然是想去的。”

“有何不可。”不知慕容盛是觉得在自己的地盘,她怎样翻腾也如泥鳅般激不起浪,所以良心发现以下。还是犹存着试探之意。

她站在慕容氏贵族圈起来的草场。

看着远处低头食饲的马匹,个个毛色亮丽,矫健不凡,便觉得心情大好。连带着对身旁这个卢氏女郎,都瞧着有些欢喜了。

“淑安会骑术否?”

谢幼安道:“略懂一些。”

她娇笑起来,甩了甩手里马鞭,划到半空簌簌声,道:“在这慕容燕国,无论男郎女郎都会马术,骑不好马是会被嘲笑的。”

侍从牵来一匹乌黑骏马,卢微嘉道:“来上马看看,我来指点你。”

疾风划过脸颊,一扫心中多日的压抑。谢幼安在马背上待了一下午,幼时为强身练的一点马术,倒是捡了回来,骑得像模像样起来。

“饿了。”卢微嘉有些闷闷地道。心里疑惑,明明不是为了骑马而来,怎么倒像专门来教她骑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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