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之毫厘,失之千里(68)

他在桥前驻足,项臻一时猜不透他真正的想法,小心试探道,“吐谷浑虽然兵力分散,却仍是不可小觑的武装力量。是否飞鸽传书,勒令凤凰和清漪暂且按兵不动?”

“不必。”

本以为他亲自莅临是情况有变,这下项臻更加不明所以,却听他淡淡道,“先礼后兵。”

项臻茅塞顿开,“是,属下马上通知凤凰和清漪,将那批财宝一半进献吐谷浑北王,一半购置粮草。”

“不需要粮草。”

项臻斟酌道,“全部进献,北王便与我们为伍?”

元子攸冷冷道,“只需让他没有余力应付北方柔然的求救,这就是我们的目的。”

如果吐谷浑边疆告急,即便想要抽出人手北上,也是力不从心。但是仅凭三千精骑,又没有后备粮草,可以撑半个月、还是十几天?或者只是几天?

真是自信得狂妄!赫连瑾在心里冷笑不已,只等着看他笑话,冷不防项臻拉了她推到前面,“世子,这是我在商队中结实的一个朋友,出身虽然普通,却是个人才,属下一路上多多仰仗他的提点,方能化险为夷。”

元子攸冰冷平静的目光在赫连瑾平凡的脸上一掠而过,“叫什么名字?”

项臻热心接道,“复姓独孤,单名一个瑾字。独孤一人乃自信,美玉方为瑾,世子说,这是不是一个好名字?”

元子攸听到这里才正视她,目光流连在她脸上,半晌慢慢转了身,“确实好名。”

项臻喜不自禁,连连低声催促,“世子赏识,别人哪有这个荣幸,阿瑾,还不快谢恩。”

赫连瑾低头掩饰眼角不断的抽搐,沉声道,“多谢世子。”

项臻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险些吐血,“凤凰和清漪提前到了吐谷浑,世子身边无人照应,今后一段日子,你就和我一起跟在世子身侧吧。”

对于元子攸来说,这不过是段小小插曲,镇西王给他安排了清净的别院。主子离去后,项臻谨慎的态度又雀跃起来,“阿瑾,我这样提携你,你要怎么感谢?”

“项兄想得到如何感谢?”赫连瑾与他面上恭维,心里早已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项臻尤未知晓,仍是自得,“都是兄弟,说这些也不嫌见外吗?”

“那小弟以后,还得仰仗大哥关照。”

“一定一定。”

两人又假惺惺说了几句,一齐到别院下榻,室内秉烛,灯火恍然,空寂的院落,满园红梅落英缤纷,只有落花拂地的声音。

项臻在门前饶饶头,“世子平日有孔雀使随侍,不喜别人近身,我是个大老粗,只会舞刀弄枪,以后这梳头更衣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赫连瑾大怒,“你早就预谋好了?我也是个爷们!”

项臻闻言仰头笑个不止,元子攸在室内静修,他也只敢压低着声音,“瞧你这小身板,只有给人压的份,还爷们?说出去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

“你也壮不到哪儿去!”

“我这一身都是肌肉,精悍着呢。”说罢不顾赫连瑾一连串的嘘声,趁她不备,推她进门。赫连瑾在室内的珠帘纱幔后勉力稳住身形,回头早没了项臻的影子,一时暗骂不断,内室传出元子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沉静,就像冬日暖阳下碧绿无澜的湖水。

——“过来帮我研磨。”

赫连瑾近了前,在他身侧跪坐下来,长形案几,铺着张雪白宣纸,用未开封的墨条压住,旁边置一方砚台,赫连瑾心不在焉地碾了碾。

画的是幅塞上孤烟图,漫漫沙尘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万里寂静无声,只有远处一骑枣红宝马迅疾驰来,马上侠士面目模糊,却有一股凛然寒气,辉映着身后袅袅升起的寒烟,赫然直上,直冲云霄。这还是幅半成品,只等提了字。

赫连瑾低头望着他执笔的手,还是那样纤秀修长,白玉无瑕,何曾想起这双手沾满血腥,染上的都是她至亲之人的鲜血。愤恨和不平在她心里翻滚,几乎就要忍不住拔出兵刃。

“独孤,我这画如何?”元子攸搁笔在侧。

黑白的图,墨迹还未干涸。

赫连瑾掩住情绪,平静地沉声道,“大漠孤烟,风尘侠士,自有一股豪气凌云,是好画。”

“是吗?”他反手揉了画,丢在一侧。

赫连瑾低头不语。

这幅画画得潦草,自然不被他看在眼里,他珍视的东西,是不会轻易毁灭的。她漠然拾掇了废弃的画纸,见他抱了把琴在岸上,轻勾指尖,试了几个音,潺潺如水色流泻而出,顿时满室清音,只是韵律低沉,俄而似有鸟鸣之殇,徜徉山水间,缭绕不去。

弹的是首《凤求凰》,很久以前,他逼着赫连瑾学过,奈何她对音律一窍不通,到头来还是对牛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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