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记/掖庭宫花事(174)

楚邹却是一片空白,只淡漠应道:“东宫储妃须度娴礼法,贞静温庄,或如从民间选一个便是,此事儿臣全凭父皇旨意。”

……

进殿时正午,出来时已是未时过半,宫墙下人影往来进出,又要为今夜各宫主子的膳食与就寝而预备。坤宁宫檐角因为虫蚀,略有些掉灰,直殿监着人过来修缮,匠工挑着白灰与木头进出,三月的天干燥,那尘土味道便让楚邹不适。原准备去母后宫中坐坐,临了便转而踅下台阶,一路出内左门往景运门走。

空旷的场院下,一道杏黄色刺绣蟠龙常袍缱风而来,那华冠玉面,只叫正昏昏欲睡的小麟子与宋玉柔猛地打了个咯噔。大眼瞪小眼看了看,顷刻又比着谁快的把眼儿阖上。

楚邹视力好,老远瞄一眼早就发现了。晓得两臭小子在装睡,只是不说话,一路负着手往宁寿门台阶上踅去。

……

没有意外的,一会儿小榛子就勾着肩膀出来了。宫墙下风把太监的低语吹散,听不清说了什么,然后小麟子和宋玉柔便也勾着肩膀、垂着脑袋地被叫了进去。

第76章 『柒陆』坤宁失火

书房里气氛肃沉,两小子一兰一绿的站在黄花梨透雕龙纹书案前,直条条地耷拉着脑袋。正中的西番莲扶手椅上,楚邹随手掂量画册,少年板着如玉的脸庞一语不发。

沥粉贴金的梁楣下静悄悄的,忽而两个抬起头瞄他一眼,眸瞳中的感觉都是涩涩的,好似在说:“啊,奴才今天才算认识你太子爷。”

这让楚邹有些对牛弹琴的着恼,便冷愠道:“在西洋雕刻史上,人体是一种美学艺术。便是我华夏,女娲抟土造人,亦参照其自身之形体,并使青年两性婚配,乃福佑社稷之正神。心中纯净之人,看的是线条与色彩;心术不正者,看了则耳目污秽,是为亵渎天地神灵也。”

两个听了顿时悚然噤声,少顷,小麟子嗫嚅着唇儿:“我们没看。”

声音细得跟蚊蝇似的,显然很没说服力。

宋玉柔眼珠子骨碌一转,连忙接口道:“她看了,我也看了。我是看见书掉在地上,所以顺手拾了起来。”

小麟子便猜他那时一定猫在窗户外头看自己,不然连动作都复述得这么仔细。嘟着腮帮子驳回去:“你胡说,是你先看了,书掉在地上被我捡起来。”

紫禁城里走动的爷儿,哪一个拎出来身份都不低,她对着别的世子小姐都是谦卑恭顺,时而见人从身边路过,都是按规矩退在墙根下站着,等人过去了才开始走动。对着宋玉柔却不惧,一口一个你和我。

宋玉柔倒是从没意识到这一点,只笃定地说:“那是你。你小时候就是个尿多的蠢奴才,总把自己和我认混了。”

说得好像是真的一样,听多了小麟子都被他糊弄晕,不晓得什么时候蹲在墙根下撒尿被他看见了。

两个差不多的身条儿,又差不多的女气,看在楚邹眼里是头疼的,怎就偏生选了这俩奴才?颦着眉宇不说话。小麟子拿眼睛看他,黑潼潼水汪汪的,他对她是有心偏袒些,知道这蠢蛋没宋玉柔那小子滑头。

默了默便道:“既是都看了,犯了错便要受惩罚。两个办法自选一个,第一,爷近日要下一趟江淮,路上须得人照料起居,你两个中间哪一个随我去;二嘛……”

二嘛他还没想出来,但又不想让他两个松一口气,便故作玄虚道:“你们俩谁先选第一?”

出宫啊……小麟子犯踌躇。宋玉柔小盘算滴溜转,猜太子爷这么绕弯子,那第二绝对更不是什么好差事,赶紧毫不犹豫道:“我去!太子爷走哪儿我跟您到哪儿!”

这可不是楚邹想听的,楚邹若有所指道:“江淮久旱无雨,跟着爷下江淮,每日须在山间水道上走动,靴子是沾土的,犯了病还容易咳嗽,洗个热水也不易,吃得更是粗糙简陋,可没谁在身边知冷知热……你确定要随本太子去么?”话虽是对宋玉柔说,凤目却濯濯地盯着小麟子,意有所指。

宋玉柔可没这么好吓唬,越发昂首扬眉赤胆忠肝道:“君子一言重如泰山,岂能出尔反尔?身为太子伴读,理应为太子爷两肋插刀,不过吃几口糙土罢,便豁出性命又何妨?”

信誓旦旦。

楚邹自动过滤了,依旧不甘心地望向小麟子:“你呢?”

小麟子躲闪地瞥过眼神儿:“奴……奴才选第二个。”两颊微红,就打死了也不肯出宫啊。

……

“咚——咚!咚!”

亥正时分,履顺门外更子打过一慢二快,漆红宫墙上除了巡逻路过的禁卫,不见人影活物。

宁寿宫内殿里依旧未眠,紫檀木福寿雕洗脸架子旁小麟子光着上身,两手侧举着一只长嘴花瓶儿,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坐得手都酸了还不得放下来,她的爷叫她学书上那黄毛绿眼睛鬼举瓶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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