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鹭起(65)

作者:贺昙 阅读记录

察觉到进了承祥宫,她挣扎着抬起头对符菱说:“请娘子代我……向殿下复命,我怕是染了风寒,担心过给殿下。”

符菱看她这模样,连忙应下:“快将她扶去歇息,春柳,预备好去请太医。”

聂后刚用了些汤食,听完符菱的禀报,准了请太医的事,又说:“阿鸾定想照料她阿姊,可她身体也弱,还是叫紫英、紫兰去侍疾,莫让阿鸾离得太近。”

符菱又亲自去同阿鸾讲,饭

食也没顾得上吃一口,直到戌时过半才回到值房里歇息。

春柳来报,说太医开的药已经煎上。符菱咽下蒸饼,问究竟是不是风寒,春柳点头让她放心,太医说林女官底子好,最多三两天便能痊愈。

符菱这才松了口气。本身只是初相识,一同办差而已,可今日出了这遭事,林翡是她领着去的,若真出了大差错,耽误进度,她也难辞其咎。

况且,从林翡处置涤衣署的事,她看得出这是个能成事的人,不禁多了几丝欣赏。于公于私,她都希望林翡尽快好起来。

第四十章 悬悬在念

(四十)悬悬在念

她似在云雾中徘徊,耳边嗡鸣,眼前蒙眬,浮沉不由己,行行复停停。

忽有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臂,轻声唤着她的小名:阿鹭——

她停下了步子,却看不清那人的眉眼,仿佛是山岚遮挡住青峰,叫她难窥全貌。

她有些急切,挥动手臂想赶走那雾气,那云雾似凝在她身上化作滴滴汗珠,涔涔落下,让她越发难受。

无法挣脱这如梦似幻的诡谲之地,连呼喊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蜷缩在原地,渐渐地,有了痛感,越发清晰。

先是喉咙干涩刺痛,再是头颅像被挤压蹂躏,还有眼眶胀痛、鼻中干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坦。

忽然那声“阿鹭”又响起,好像就在耳边,她吃力地睁眼去寻,却看到一人正伏在自己榻前,头埋在手臂之间,声音带着哽咽。

这下听得更清楚了——“怎么一夜都没好转……”

林翡发觉自己左臂被他抓着,虽觉声音耳熟,但一时脑子反应不过来,于是先想抽回手臂。

那人惊觉她在使力,猛地抬头看她,林翡看到一张泪涟涟又带着惊喜期待的脸,竟是晏如陶!

她疑惑地看着他,张了张嘴,想问“你为何在此”,却发现嗓子干哑得说不出话。

晏如陶立刻反应过来,从榻前爬起来想给她倒茶,却因跪坐太久腿脚酸麻,身子一歪险些跌倒。

林翡坐起身想搀他一把,却发现浑身酸痛难忍,倒抽了一口冷

气。

堪堪站住的晏如陶回身见她歪倒在榻上,心疼不已,轻轻托起她的肩,让她躺回枕上。

“我去给你倒茶,你躺好。”

语气温柔小心,浑然不知自己眼泪都还没擦,一心只顾着她。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林翡怕旁人瞧见他满脸泪水的模样,拽住他的手往近拉,右手捏着衣袖在他面颊上蹭了两下,近得呼吸可闻,让她想到芙香楼他喝醉酒那回。

晏如陶惊得怔住,半天没直起身,阿鸾和宫婢们绕过屏风来时,林翡倒已靠在枕上面色如常。

“阿姊——你醒了!”阿鸾像只幼鸟般张着双翅扑到她身边,晏如陶听姊妹俩说起来话,就退到屏风外,招手让宫婢再去倒些热茶,然后坐在莲花墩上痴痴出神。

他今日本想约九皇子蹴鞠,好趁机“偶遇”阿鹭。

一大早去问李擎有没有空,得知阿鹭昨夜忙于择选宫婢没回家,就同李擎约好未时在常备营见,上午就进了宫。

谁知一入承祥宫才知她竟病倒了。舅母一行人去忙明日元宵祭祀的事情,他打听不到究竟发生何事,又不敢贸然进她官廨,只能焦急地徘徊在院子里。

直到阿鸾听闻他在门外,连忙请他进来,摒去宫婢悄悄同他讲:“阿姊昨日中午出去时还好好的,最多中午睡觉着了些凉,远不至于病成这般,我怕有人要加害阿姊……昨夜我一刻不敢离开,药是春柳盯着的。现在她们都随殿下

去了含章殿,煎药的地方须得有人看着。正好晏郎君你来了,旁人我也不敢轻信,请你在此照看我阿姊,我现去盯着药。”

阿鸾匆匆离去后,他一开始只敢站在屏风旁看着梦中蹙眉、虚弱无助的阿鹭,不复往日生气勃勃。

惊疑、担忧、疼惜一齐涌上心头,他慢慢走近,最终跪坐在榻前,眼也不眨地默默守着。

忽见她头微微摇晃,似是不适,接着腿也踢了两下被衾。晏如陶怕她发热惊厥,连忙按住她欲扬起的手臂,呼喊她名字,直到她慢慢平静下来。

手臂滚烫,口中呓语,晏如陶实在想不通,为何只一天她就病成如此模样?从前听李擎说起没见阿鹭生过病,大冬天都面颊红润,怎么现在喝完药躺了一夜也不见好?

莫非,真的有人对她下了手?

都怪自己,同她说什么后宫还算清净,叫她放松了警惕。他鼻酸难忍,后悔不迭,落下泪来。

发现她醒转时,自己满心欢喜,全然忘却上一刻还在埋头哭泣,难怪她神色很是惊讶。

回想至此他尴尬得面红耳赤,可一想,她竟毫不嫌弃地用袖子替自己抹去眼泪,又忍不住攥拳挡在嘴边遮挡笑意。

待热茶送到,他连忙斟了半杯,又兑了些之前晾好的茶水,忙不迭地送到她的榻前。

“温热的,正好入口。”

他见林翡抬眼打量自己,不禁咽了口唾沫,有些心虚。

“阿姊先喝茶水润润喉,药还有

些烫。”

林翡接过茶一饮而尽,正准备让宫婢再去倒,杯子就被晏如陶抢了过去:“我来。”

阿鸾附在她耳边悄声说:“旁人我信不过,才让晏郎君来照看。”

林翡看看一脸高深莫测的阿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摸摸她的头:“我好多了。”

正在倒茶的晏如陶也听见了,再递给她的时候低声说:“你这几日安心休养,我去同舅母讲。”

林翡现在一看他的脸,就不自禁想到那副泪涟涟的委屈模样,只好稍稍别过头去:“不碍事。”

晏如陶深知她生性倔强,既已决心强撑病体去拣选,他不好强劝,垂首道了句:“那我陪你同去。”

林翡忍住抬头看他的冲动,也不敢问他为何陪同,心思有些乱,于是说道:“烦请晏郎君回避,我要梳洗。”

语气有些生硬。

他退出去后,林翡被宫婢扶着坐起身,她问了二人名字,阿鸾提醒道:“是皇后殿下身边的宫人。”

“女官可是要沐浴?符菱娘子已备下新衣供女官更换。”

林翡和衣睡了一宿,里衣被汗浸湿,想到下午还要去织锦所拣选,确实得沐浴一番。

她和阿鸾先吃些饭食填饱肚子,紫英吩咐人拎热水进来,将屏风挪至墙角,挡在浴桶前,紫兰去拿备好的皂角、香膏。

林翡不习惯有人伺候沐浴,让紫英二人等候在外,阿鸾卧在里间的榻上补眠。

沐浴完她穿好衣裳,用旁边一桶干

净的热水将长发也洗净,顿觉浑身舒爽,病好了一半。

南边有扇梅花窗,此时阳光正好洒进来,林翡将湿发擦到半干,倚着窗边,边晾头发边翻看昨日册子上新添的内容。

看到涤衣署的宫婢名字,忽然想起孙豫的事情。本想问问晏如陶,但自己方才下了逐客令,他定是已经离宫了。

她托腮凝神想着,花窗上映出她的侧影,与窗格交叠在一起。几缕发丝微微翘起,暖融融的阳光笼着她略显苍白的脸。

又有些倦意袭来,她轻轻打了个哈欠,偏过头看到榻上酣睡的阿鸾,笑容温柔。

这一幕落入坐在回廊里的晏如陶眼中,他隐约看到花窗后面长发如瀑的她,明明是影影绰绰,却又觉得连她的睫毛都清晰可见,真是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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