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霜(62)
“这……”花房下人眼珠转了转,道,“因侯爷不大喜欢,是以花房内栽培的芍药花并不多,除了倚香园,便只有藏书阁内种着一些。那些芍药是野生品种,颜色不及栽培出的鲜亮,个头也小些,好在生命力顽强,连绵成片汇成花海,倒也值得一赏。”
裴玄霜心思一动:“是吗?”她扮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听你形容的这么美,我倒真想去看看。”
“那奴才立刻给裴主子引路!”好不容易有了讨好裴玄霜的机会,那些奴才自然殷勤的很,恨不能立刻传个小轿过来将裴玄霜抬去藏书阁。
裴玄霜点头应允,欣然前往。
在此之前,裴玄霜并不知道提督府里还有一座藏书阁。
毕竟在她眼里,谢浔就是个畜生。畜生而已,岂会读书做学问。
是以,当她看到那座高大宏伟,瑰丽气派的藏书阁时,着实有些意外。
更令她意外是,藏书阁前的花圃里,当真长着一些野生的芍药花。
它们确实连绵成海,生机勃勃。微风拂来,花姿摇曳如荡漾着的海。
裴玄霜扫过那片花海,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几株颜色浅淡的芍药花上。
“主子!这里有好多好多芍药花啊!五颜六色的,比倚香园的美多啦。”秋月观察着裴玄霜的神色,准确无误地摘了那朵颜色浅淡的芍药,用手帕托着送给了裴玄霜。
“主子,你看这花娇嫩不娇嫩?”
裴玄霜接过秋月手中的花,摘了一片花瓣下来,细细观察。
她敢确定,这便是落在谢浔身上的花瓣。
一瞬间,她的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无数奇诡的场景。
她捏着小巧柔软的花瓣,转过身,目光定定地望住那座藏书阁。
“侯爷经常来这里吗?”她问。
秋月扬着头思索了片刻:“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可既然侯爷命人建造了这么一座藏书阁,总会抽空到里面小坐片刻吧?”
裴玄霜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两扇紧闭着的黑檀雕花木门看了一会儿后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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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谢浔派人传话回来,不在琅月轩过夜。
阖府上下皆知,只要谢浔人在提督府,必然是在裴玄霜房里过夜,他不来,便证明他没有回来。
院中的灯烛灭去一半,秋月独守与裴玄霜榻前,不知不觉中进入梦乡。
闻得秋月呼吸声变得绵长,裴玄霜缓缓起身,轻手轻脚地下了榻。
她要再去一趟藏书阁。
房门轻轻打开一条缝,纤瘦的身影一闪而出,趁着夜色浓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琅月轩。
有了上次的逃跑经验,裴玄霜此次的夜探藏书阁之行格外顺利。
况且藏书阁距离琅月轩并不远,疾步奔走个一刻钟便到了。当她再次站在那片姹紫嫣红的花圃前,当真是有种兵在其颈的感觉。
若谢浔身上的花瓣真的来自这片花圃,那么,他一定是进了藏书阁。
他这几日行色匆匆,密谋着要事,怎会又闲情逸致到藏书阁这种修养身心的地方来。
既是来了,必有其不可告人的秘密。
裴玄霜深吸一口气,提心吊胆地进了藏书阁。
黑檀雕花大门打开的瞬间,一阵书本特有的墨香气扑面而来。
她点了火折,在一排排高大精美的书架之间穿梭。然而除了一本本或大或小,或厚或薄,或新或旧的书册,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她继续聚精会神地在书架之间游走梭巡,步伐轻的宛若羽毛,举着火折的手一抖不抖,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突然间,一本封皮上写着《闻山记》三个字的书籍吸引了她的目光。她盯着那本书,隐隐觉得闻山记三个字是那么的熟悉,却怎样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它。
便举着火折靠近,将那本《闻山记》拿了起来。
借着火光,裴玄霜粗略地将手中的书翻阅了一遍。
不过是本记录九州名山大川的书籍,并无任何特殊之处。她一时有些失望,才要将书原封不动地放回,意外发现书架上居然落着两枚指印。
那指印就在闻山记的下面,若不是她无意之间将这本书拿了起来,根本不会发现这两枚指印。
裴玄霜又惊又喜,抬起手,轻轻按在那两枚指印上。
只听“轰隆”一声响,她脚下的石砖忽地破开了一道裂缝。
她赶忙避到一旁,惊愕地看着那道裂缝越变越宽,越变越长,直至裂变成井口那么大。
裴玄霜瞠目结舌。
这里居然有一个地洞!
她怔怔地望着身前的地洞,感觉自己来到了深渊的尽头。
短暂的犹豫之后,裴玄霜举着火折钻了进去。
洞口虽然不大,洞内却是别有洞天,她顺着狭窄的楼梯走了下来,左顾右盼一番后来到了一道石门前。
石门之上,刻着许多奇奇怪怪的字符。
裴玄霜不知那是奇门遁甲还是五行八卦,她看不懂,却依旧觉得很熟悉。
就像她认得那本《闻山记》一样。
她摸了摸那些古古怪怪的字符,忽地福至心灵,在一股奇异力量的驱使下对石门上字符进行排列。
待她将一块刻着“卍”字符的石板移至石门正中,严丝合缝的石门轰然一声打开,滑过石轨湮入坚硬冰冷的石壁之中。
一座堆满了骸骨的青玉高台赫然出现在裴玄霜面前。
高台之上,一羸弱干瘦,遍体鳞伤,悬吊于十字架上的少年正奄奄一息地望着她。
作者有话说:
第038章 家人
裴玄霜眼皮一跳, 揪着心愣在原地。
是个少年?谢浔藏在藏书阁里的秘密居然是个少年?
带着几分好奇和惊呀,裴玄霜四肢僵硬地走了进去。
见有人走了进来,少年浑身一颤, 惊弓之鸟般颤栗地瞪着裴玄霜道:“你、你是谁?你想、想干什么?”
那少年的声音抖得厉害,像雏鸟悬在了山崖边上一样,裴玄霜生怕吓坏了对方,便停下了脚步, 平静而又温和地说:“你别怕, 我不是坏人, 不会伤害你的。”
少年横眉怒目地瞪着裴玄霜,布满血丝的眼珠几乎要从深凹着的眼眶里掉出来。
“你是提督府的人!是谢浔的人!你怎么可能是好人!”少年悲愤地道, “是谢浔派你来杀我的是不是?他要杀我了是不是?”
裴玄霜皱眉。
她仰头望着吊在青玉石台上的少年, 忽然明白了何为同病相怜。
“我不是来帮他杀你的。”她淡淡地道, “我和你一样, 都是被他圈禁起来的囚犯,只不过你在石门内,我在石门外。”
“真的吗?”少年半信半疑, “你、你真的不是他派来杀我的?”
“真的不是。”裴玄霜摇了摇头。
少年便不再说话了, 一味地静静打量着裴玄霜,似乎在辨别她说的话。
裴玄霜一生坦荡,自不怕被人打量。她收敛了神色,同样细细打量起那位少年,那少年虽然伤痕累累, 瘦弱狼狈,却是贵气天成, 眉宇间英气勃勃, 想来出身不凡。
“你是谁?”
二人彼此端详了许久后, 异口同声地问道。
少年闻言一愣,裴玄霜也懵了一瞬。短暂的尴尬之后,她笑了一下道:“我姓裴,是一名走方的大夫,意外结识武安侯后被其囚禁于提督府。我是无意之间找到这里来的,为保万一,要赶紧离开,所以……”
她沉了口气:“所以,你到底是谁?”
少年顿了顿,缓缓张开干裂苍白的双唇:“我是晋王府世子,李庆舒。”
“李庆舒?”裴玄霜一怔,“你是晋王李沛衍的儿子?”
“是。”李庆舒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
裴玄霜踏上石阶,难以置信道:“你是晋王的儿子?不可能啊……晋王被满门抄斩,他的儿子怎么可能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