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乱浮沉(472)

作者:栾也也 阅读记录

李绥绥摇首:“我并未自视甚高比江山,只是事逢秦恪与蓟相北上,恰又是我与四娘子被绑,连蓟家二公子也差点出事,这事不得不深想。而江徐清敢做,那是因为事成大局定,别说不会被定罪,他还是功臣!”

“危言耸听!”

官家一腔邪火撞得太阳穴直突突,指着李绥绥鼻端切齿道,“妄论储君已是放肆,你还仅凭臆测便指太子谋逆,要置他死地,你、你当真是居心叵测!唯恐天下不乱!”

迎着怒喝声,外面响应一道娇俏“哎呀”,俄尔说:“怎的,官家不是病着呢,谁不开眼,还惹他发火?”

李绥绥视线随之转顾发声处,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失望,毕竟早无望可失,仅对官家的冥顽不化有了提升认知,她恻然笑笑:“的确是臆测,早说没想明白,偏你要我讲,果然还是生气了。听则罢,别往心里去,身子要紧。”

一声“偏你要我讲”,令天子之怒骤然偃旗息鼓,话是他自己讨来的,还与人承诺不生气,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如何能翻诲。思及此,他趋渐冷静下来,视公主满目红丝,又暗叹方才言语过激责备太重。

还未来得及作片语缓和,王美人一袭鹅黄羽裳翩然而入,彻底将话题终结。

见公主在,她且先慰问伤情,而后步至官家身侧抚背,佯做严肃轻嗔:“老远都听见官家骂人,太医都说了,不能动气,您怎得不听呢?”

李绥绥是见不得这对老少肢体碰触,本打算告退眼不见为净,总归气没顺,遂鬼使神差问:“听说王美人住兰蕙宫?”

王美人长睫微眨:“是呀。”

李绥绥支颐轻笑:“兰蕙宫甚好,世人言其美,堪比瑶台银阙仙人馆,还有人将其比作椒房殿,唱曰,兰之猗猗,君嗜其香;情之胶胶,爱而无歇;教那九霄月中仙,魂飞向人间;羡煞了兰宫娇客,羡煞了良人誓拟共缠绵……”

王美人较李绥绥小三四岁,正是爱做梦的年纪,对唱词描述心生欢喜,却又诧异:“我虽住兰蕙宫,却从未听人如此赞美过。”

信口编造的词,李绥绥自未加以解释,而是道:“兰蕙宫出彩的,还有西阁碧纱橱,宫中唯此选材鲛纱,翠□□流,浓淡如烟,幼时,我早早被官家赶去永乐殿,夏夜贪幽,便常赖进西阁,窗外兰芷吐馥,我卧玉簟清暑,闲来贴钿螺,亦是乐在其中……”

王美人含笑应道:“是啊,我亦最喜那鲛纱。”

李绥绥却叹:“可惜流光过隙,兰犹在,鲛纱却几重换,王美人是见不到我贴的钿螺,那是海外友邦进贺的夜光蝾螺,夜里似萤如翡,漂亮已极……”

“啊?是么,那真是遗憾……”王美人正心向往夜光钿,忽然反应过来,年幼的李绥绥为何能时常夜宿兰蕙宫——那曾是她母妃的殿宇。

王美人入宫时日短,又镇日得意在盛宠之巅或各宫应酬,关于诸多禁忌故旧,她没兴趣探听或者没来得及理会,彼时微感膈应,场面上尚能装傻充愣,官家却无法回避,曾经的子孝妾美真实存在过,那些和乐且湛、明月清风,藏在记忆深处,坠欢不可拾,窥之又痛心。

李绥绥微笑不减,甚至带着两分温度,似在回味。

可官家明白,方才拂她意算是将人得罪,可他至多,只是骂重了些。而她呢,满嘴华丽辞藻堆叠从前乐,讽得是他负心,表面看似和气,心底怕早在打街骂巷。

老父亲心底荒芜无匹,终于也明白一个道理,碎镜可拼可圆,裂痕终犹在,他可接受,她不能。

他头痛不已,指骨狠狠抵住额角,压低声说:“你且留永宁宫,待事情调查出结果再回去,免得又节外生枝。”

他忧心江家人会登门寻她,倒不是怕打起来,就李绥绥这疏狂脾气,将人活活气死,他信。

亦不知,她能不能明白他的苦心。

总归,公主乖顺未拒,甚至小脸粲然,明艳不可方物,却晃得他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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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人心不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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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池大伴寻到太液池,这回是十四皇子执钓,李绥绥坐观,姐弟俩相谈甚欢,近些便听得仔细,他们是在议论当下打击略卖的相关事宜。

池大伴如常展颜,轻唤公主,说:“昨儿,臣在库房寻见些夜光钿螺,品质甚佳,公主可方便移步福宁宫……”

公主不吭声,池大伴立刻补充:“回头贴于小侯爷帐中亦是极好的,小孩儿都喜欢鲜艳闪耀的事物。”

公主笑笑:“那多谢,我腿脚不便,劳烦大伴再走一趟,直接送过来。”

官家想握手言和,然而李绥绥不受抬举,倒不是昨儿被骂气性未消,最是恼,天子将问题因果及重心倾数转移至略卖勾当上,还表决心般下诏令,要锄恶务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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