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777)

除此之外,刺史府因级别够了,狱丞是个有品级的官位,不过这个她不马上填上小江或者江舟的名字。女丞的官阶是早经朝廷许可了的,这个就不急,回去再报也来得及。因为祝缨打算将尽可能多的职位都用上“当地人”,至少户籍得迁过去。这个得跟二江协调一下。

花姐就比较好办了,她的户籍本来就乱蹿,改成梧州是自家协商即可的。

然后是顾同,顾同要做个县丞,祝缨也从吏部给他选一个县。这个县不能在梧州,也不好离梧州太远。就定在卢刺史的地盘上,祝缨顺路就给他捎回去了。卢刺史正在推广宿麦,当地气候与梧州差别没有那么的明显,顾同过去方便做事。

对赵苏,她也想有类似的安排。不过赵苏要先自己考个试,考过了皆大欢喜,考不过再说。

她今天要安排的另一位非梧州官员是另一个人——河东县的王县令。没能把河东县也更弄过来就算了,把王县令留给卞行,祝缨直觉得不可以。王县令的任期本来就快到了,祝缨顺口一提,便给他也往北调了一调,出州了。

吏部对祝缨近来的事迹早有耳闻,她天天堵政事堂的门,吏部也不与她为难,派了个她的熟人来应付她。祝缨就坐在一旁跟干事的人聊天,此人正是阴郎中,百年不变的吏部老人,将文书填得飞快。

边写边说:“不愧是你,卞行昨天才要了一州官员的名册去看。”

祝缨笑道:“你们不把河东给我呀。”

阴郎中道:“这可不干我事!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宫里忙着这件事,可见着我参与了?”

祝缨道:“是啊,这几天忙,都没来得及与老友聚一聚。我因不得亲自去,使人去了老田家看了,回说出外任了?”

阴郎中道:“嗯,大家看在老田的面上,给他安排个好地方。”

祝缨道:“有个职事能够养家糊口了。”

阴郎中道:“你可真是古道热肠。”

“巧了不是?我刚好认识老田,刚好又叫我遇到了那样的事,换了你,也不能不管。他家里能自立,咱们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阴郎中签了个差不多,自己拿去给吏部尚书过目,再备档,然后写告身,一道一道的手续不用祝缨自己怎么跑就办下来了。

阴郎中道:“你捎上了也正好,省得我们再派人过去。梧州的道儿不好走呀。”

“可说呢!福禄县令至今还缺着,老兄帮我留意一下。”

“好说。眼下就这些啦,你拿好。”

“哎哟,可算办完一件了。还有官印要铸呢,羁縻之官的官服照例是朝廷颁给的,也要现做。”

阴郎中笑道:“你过去,他们也必是手脚勤快的。”

……——

祝缨一面办后续的手续,一面继续与人联络感情。她在朝廷里的老熟人们虽经过了十年,仍有一大半还在京城里混着。什么事都办得很快,卞行那儿还在一处一处地跑,她已经办完了,开始了四处约饭、拜访。

她先去了冷侯府上。

冷云早就等着她了,见面就夸:“干得漂亮!七郎家的喜事你必得去的吧?吃过喜酒再走。”

“那是当然的。”

祝缨没问冷云接下来的打算,她并不想操心冷云的事儿,只跟冷云说些南方时的事情。又感慨:“这下咱们要再想采购珠宝可就麻烦了。”

冷云一撇嘴:“怕他不成?他还能一辈子都在那里了?”

两人没说什么正事,梧州太偏,就算冷云想荐人,也不往祝缨手里送。

祝缨赶在冷侯从宫里回来之前跑路,掐点儿又去看王云鹤。王云鹤家门前照样堆了一堆人,祝缨也照样插队进了王云鹤的书房。

王云鹤与她也不客气了,说:“坐。”

祝缨老实坐下,一边喝茶一边听王云鹤问她:“南府保送的学生,范生和张生,是吧?”

“是,还没来得及看他们。我得闲的时候,他们又关在国子监里了。”

“我问过他们了,你糊名考的?”

祝缨道:“是。”

王云鹤道:“你还是先动手了。”

祝缨道:“我早就动手了,从福禄县选县学生开始就是这样。他们说不公平,我就给他们公平。您瞧,还是富家子考上的多。”

“看人要是因看贫富而不看才学品德,就落入迷瘴了!”

“感慨而已,”祝缨说,“我小时候受穷人的欺负比受富人的欺负多。倒想受富人欺负呢,跟人家挨不着,受不到。”

“阴阳怪气的。”王云鹤说。

祝缨道:“那我在梧州依旧还这么选?可我们小地方的人,比名气怎么比得上这些麒麟儿?且邀名这种事……”

王云鹤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说:“我知道你做了一点出格的事,给你梧州,你可以在梧州慢慢地试,但不可大声喧哗。明白吗?”

王云鹤说的是选拔、是糊名,祝缨心道:我做的事出格可不止“一点”。

口上却答应得好好的。

王云鹤道:“只要照着原来的习惯做还能做得下去就极少有人愿意改变,改变通常是会让人不舒服的。利不百,不变法。今上应了你的糖税,也是因为你没有大动。明白吗?”

“是。”

王云鹤慢慢地说:“历代之兴衰无不与兼并共消长,我且找不出根治之法,只得扬汤止沸。扬汤止沸也要能拿得动水瓢,朝廷需要一些能干的新人,而不是为旧族把持,要能者上、庸者下才好。又要兼顾公平,你那保送的主意不错。”

“就怕拿瓢的人也是烧火的人。”

“慢慢来,不要想着毕其功于一役。治大国如烹小鲜,牵一发而动全身。”

两人又聊了很长时间,祝缨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体悟又同王云鹤讲了一些,王云鹤亦传授了一些经验。

祝缨临走前又向王云鹤讨了一张手书,免得被巡夜的人再给抓了。

她出了相府,连夜又赶到了郑侯府上。

郑熹已经回来了,正同郑侯一处说话。郑霖的婚期近在眼前了,他们已没有功夫接待一般的上门求见者,一家子都在为婚礼做最后的准备。

这时候,祝缨来了。

郑熹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难道遇到什么事了?”

郑侯道:“你见了不就知道了,请到这里来!”

祝缨便到了郑侯前面,郑家一大家子,除了岳妙君后来生的孩子因年纪小已经去睡了,从郑侯到郑川都在。

祝缨到了先见礼,郑霖、郑川也上前一礼,态度很礼貌,像是见兄长的样子。

郡主道:“这么晚了,吃饭了吗?我这里还有夜宵。”催着把饭给端了过来。

祝缨道:“真饿了。”在王云鹤家光顾着说话了。

不过她来是为了另一件事的:“不知府上的事准备得如何了?”

郑熹道:“忙你的正事去吧!”

郑侯大笑:“正是!你将梧州办好,我就高兴了!”看着段琳的破脸,够郑侯高兴一整天了。

祝缨道:“那……我还有点儿小礼物,不会打乱府上布置吧?”

郑熹问道:“你又要干嘛?”

在她与政事堂磨牙的功夫,家里已经攒了一份正式的贺礼送到了郑侯府上。现在再说礼物,郑熹本能就觉得有事。

祝缨道:“有一点儿喜糖,权当凑个热闹。”

岳妙君问道:“那是什么?”

祝缨道:“吃喜酒不得有喜糖么?巧了,我刚好有些糖。夫人请看。”

她从荷包里摸出来一把糖,这回不是砂糖了,有冰糖块儿,拇指肚大的方形的糖块看着晶莹剔透。又有用竹签串的各种形状的糖块,都用一张油纸包着。

祝缨一一展示:“这样,到了日子拿到街口一散,让小孩子们一人拿一支尝尝,也不脏手。”

岳妙君好奇地用手绢托起一小块冰糖,道:“这个好,没有签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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