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92)

作者:白绛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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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人睡着了,靳泽站在床边,单手插着口袋,他的眼眸紧紧盯着那张熟睡的脸,在床边发呆,回想,空忆,关于他和云肴的开始,和云肴的结束。

直到从满眼柔情,变成冷漠。

与之俱来的恐惧是对未知世界的,云肴怕猫,并不是他说的那样天生就怕猫,总有一个原因,在后来相处的熟悉之后,他才告诉靳泽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他怕猫,怕所有种类的猫,最怕的就是黑猫,但凡一只橘猫或者白猫都不会把他吓成这样。

在云肴的认知里,猫是会吃人的,这并不是空穴来风编出来的故事,小时候,他曾听闻见过黑猫吃人肉的事件,那是发生在他的家庭附近的事。

他小时候,当地曾有一起出名的变态杀人案,一个中年男人不知中了什么邪,杀了许多孩童,并把他们的肉切碎了喂给黑猫吃,于是害的当地居民人心惶惶,事情闹大以后,谣言传的离谱,说是“当地的猫都吃过人肉”,害的本地居民心里也恶寒猫这个生物,养猫的把猫该扔的扔,该杀的杀,真正可怕的是变态罪犯,而变态罪犯用人肉喂养的黑猫究竟有没有吃,谁也不知道,只不过所有人都默认了黑猫吃人肉的传闻是事实。

一连几年,云肴所居住的地方都很少看到猫,当时的他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孩童,他怕猫是因为,他认识的小伙伴就被黑猫吃掉了。

他的阴影从五岁就已经留下,对黑猫吃人的认知也是不可撼动的,因为人云亦云,并且有实际情况作证,不管有没有亲眼看到,他都对黑猫吃人的事深信不疑。

太多年了,也早已经推翻不了,直到长大以后,他知道他该怕的应该是那个变态杀人犯,可他对猫这个动物的恐惧认知也已根深蒂固。

“黑猫会吃人肉,会吃掉坏心思不听话和不好好睡觉的小孩”是当初大人吓小朋友的话,流传过很长的一段时间。

靳泽当时听到他说这个的时候,很是温柔地将人抱紧在怀里,他和云肴睡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把人抱得很紧,那个习惯三年都没有改变。

可是那个时候,云肴并没有恐惧到这种地步,他是很怕猫,会条件反射地躲开,会被吓到尖叫,碰见黑猫,有过类似这种被吓到失神的经历,但那时候很快也就好了,绝对不像现在这样,把自己藏起来,躲开猫,也躲开所有人。

甚至………扑进他靳泽的怀里。

这是清醒时的云肴绝对不会做的事。

靳泽借着外面一点光盯着云肴的睡颜,他不开灯,就这么如同鬼魅一般站在暗夜里,在云肴的身上,他为之不解的事还有很多,他总觉得这三年发生了许多的恶劣事件,可他一个都不曾知晓。

“咚咚。”房门传来轻轻的动静,外面的人似乎知道里面有人睡着,他的手很轻,轻到靳泽几乎没听清。

“进来。”靳泽的声音同样小心地回应。

万叔从外面走进来,低声说:“家主,人抓到了。”

靳泽目光不算是温柔,语气也是一样凉丝丝:“楼下书房。”

万叔了然,出去安排了。

靳泽在室内没什么动作,只是盯着床上熟睡的人又多看了几眼,才走出了房间。

楼下书房里,跪着一个男佣。

没人让他下跪,是他自觉,人的心理素质跟他的自尊心无关,也许他不愿意这样,但是本能的恐惧让他软了双腿,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安然无恙走出靳家。

“猫是你放的?”靳泽靠着书桌问,上次他这样逼问一个人,还是云肴那不知死活的弟弟。

“对不起家主,我不敢了!我不知道会有这样恶劣的后果!我不知道云先生他……我真的不知道,我是看您……”

男佣看到靳泽的眸子抬起,那冷冽的目光让他脊背发凉,他就不敢继续下去,但靳泽也听得明白了。

“看在我的授意上,是吗?”靳泽很有自知之明,这件事跟他自己脱不了干系,靳家的佣人就是这样,精挑细选的,很有眼色劲,很得人意,你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你想干什么。

“为什么选黑猫呢?”靳泽摸出一根烟,在手里缓缓点燃,动作自然,看不出来是有了什么情绪。

可男佣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的征兆,他语气颤抖地说:“我,我不知道……我随便挑的……”

“不知道?”靳泽娓娓道来他的用意,“不是觉得黑猫更吓人一点?如果能躲在不被发现的角落里,或者融进夜色里,晚上突然露出蛇一般的双眼,能把正常人都吓个半死?”

“我没有想这样多家主……”

“你就是想太少了,才把事情搞砸,”靳泽弹了弹烟灰,“也许你本是想用黑猫吓吓人,没想到那猫这么不老实,把屋子里搞得一团糟,被提前发现,但结果看起来还不错,正好你要吓的人他怕死了猫,误打误撞了,计划还算是成功的,我想问问,这么不老实的猫,是野猫吗?”

他的提问,好像真的只是好奇猫的品种和来源,但男佣在靳家工作这么多年,怎么会听不出那表面下的寒意?

男佣一句话也不敢发,连呼吸都轻得吓人,他的肩膀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落进靳泽的眼里,那就像回答一样明晰。

靳泽抬步走了过来,他蹲下身来,打量着家中这些精明的佣人,半晌,靳泽抬起手,端着男佣的下巴,问道:“叫什么?”

他不记得这个家里每个人的名字,因为他和他们只是工作关系,没错,他利益到这般田地,算计清楚了他身边每一种存在的关系。

“姚……衡。”男佣语气微弱,连心都提在了嗓子眼,他的眼睛暴露了此刻的慌乱,可怜的眼眸全都是歉意和求饶,换做别人也许会手下留情,换成别的事件也许还可以一笑置之,但显然这件事并不容易摆平。

不容易摆平的,是靳泽眼里的肃杀之意,尽管他在遮掩,也把男佣吓得不轻。

那根本就不像是在生气,那是冷得发指的寒意,就好像身负血仇的人面对敌人时强颜欢笑的努力和刻意,他在压抑着恶疾发作,压抑自己用他这个通天的权利干些无法挽回的疯事,人难拥有的是权利,是支配别人的权利,最难拥有的,是有了权利后对他人人权的尊敬。

剥削很简单,赋予却是难事,权利会涨大人的狂妄,滋生随性和野性,森林法则里,顶级掠食者永远拥有支配低等生物的优先权。

但靳泽不是,他接受过教育,他的教育会压住他蠢蠢欲动的权利欲望,会压住他一心想做的疯事。

“姚衡,”靳泽念了他的名字,他手指感受到男佣皮肤的冷意,靳泽无视那温度的诡异,说道:“你很聪明,这样洞察人心的本领,无论在哪都能爬得很高,无非是时间的问题,这次怪我,带歪了你。”

男佣心中大惊,他们的家主所做的每一种决定都从未出错,家老和夫人无不对他信任至极,在他掌权的这几年里,从没听过家主做过什么错误的判断,而现在他却亲口承认自己做错?男佣摸不清靳泽的思路,只有迷茫地望着他。

靳泽很快发出致命的问题:“你看出我对他的不满,就没看出过,我对我这位弟弟的男朋友,藏着什么不纯的心思?”

靳泽的这几句话让男佣大受震撼,他僵硬在了原地,身子也往下跌了去。

男佣的脸色煞白,张着嘴巴,却没发出什么声音来。

“我喜欢你洞察人心的本事,也想留下你,可留你在身边,我看到你,就总要想到我这次犯的错,怎么办呢,你觉得我该怎么罚你?”靳泽的拇指从男佣的唇边抚过,压在他的脸上,威慑力极强。



男佣不敢开口说话。

“家在京州吗?”靳泽忽然问。

男佣握紧拳头,沉默不语,他似乎丧失了回答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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