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边,男孩们弹起了吉他,唱起了歌。乔信点歌说要唱黑豹的歌,十分投情地手足并用并且做出麦克风样子地唱完一首《无地自容》后,师弟们不好意思说什么,而那位张咸右师兄直接把他踹一边儿去了,说你无地自容去吧。
商周在火边弹吉他的样子,十分宁静。宋元看着那样的他,有些不舍得转开眼睛。
直到商周发现了对面的哥们儿在看他,抬起头,看着宋元。
不知是不是火光映在了眼睛里,他看上去那么温柔。
商周弹起了橄榄树。宋元轻轻地唱着。
旅途中的人,是不是特别容易想起这首歌?
曾几何时,他已经不是在找寻梦中那棵树的路上了。
而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商周,似乎永远也没有停下脚步。
有时候他也想,偶尔地想,假如他能回去,那该有多好?
不需要欺瞒,不需要麻醉,不需要借口,笔直地注视着梦想的那个时候。
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的那个时候。
哪怕那个时候的将来,注定是渐行渐远的。
哪怕那个时候的将来,可能最终还是只有相忘江湖的平庸快乐。
哪怕到如今,商周可以不因为那个理由,一直跟随在他身边。
夜深时,张咸右师兄靠在身旁的乔信师兄肩头睡着了。篝火越来越小,商周放下吉他,走到宋元身边,拍拍他的肩。
有些犯迷糊的宋元醒了过来。抬头看商周。
“我想去溪边洗个澡,一块儿去吧。”商周这么说。
通往溪边的路很暗。他们打着营地灯,跳到溪边的岩石上,那儿的溪水已经很大了,哗哗哗哗,溅在岩石上,溅湿了他们的裤脚,飞沫溅在脸上,一片冰凉。商周脱下鞋和袜,脱下裤子和上衣,脱下了身上所有的布料。站在宋元面前。
“帮我洗。”
“你是不是有点儿得寸进尺?”宋元把营地灯放在一边,挽着裤脚,说。
“你以前都帮我洗。”商周笑着说。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儿啦?那时你鸟毛都还没长。”
“那趁这个机会看看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吧。”
宋元帮商周擦了身体,平时也没听说他做什么运动,肌肉却很匀称结实。既然是有胆儿在舞台上露出来,那自然是有几分自信的了。商周却不怕冷,他平常都是用冷水洗的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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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半跪着,沉默地擦拭了他高昂的部位,擦完后商周说没弄干净呢。
宋元说你要我怎么样?
商周说你说呢。
宋元站起来说,你没醉?
营地灯向天打的,直直的,他却能看见商周清明的眼睛,就那么地看着他。
森林中的夜色和草地上时不一样的。昨晚在那些神秘的云消散后,他们在老君寨下的草地上看到了夕阳,看到了弯月。看到了深蓝透明的天空。今夜只有黑乎乎的森林,小溪上空不知是黑还是白的云层。
静谧的夜,激烈的无止尽的水流。
宋元点燃了一支烟。那个样子,在挽着裤脚的男人做来,显得有些可笑。
“商周,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宋元的手有点儿抖。
商周穿上了衣服,没有搭理他。
“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难道不是出于道义?
难道不是为了救赎?
商周说:“这还用问吗?”
宋元看着商周。商周伸手,抽走了他口中的烟,丢在溪流中,嘴唇碾上他的唇。
那是一个比任何人任何时候都要激烈却温柔的吻,是一个宋元确信自己这一辈子从来没法给出的吻。
在离开他唇畔时,商周轻声说回来吧。
宋元说你让我回哪儿。
这儿。商周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你不是说我一直住那儿的吗?
不够。
那怎样才够?
只住这儿,哪儿都别去。
宋元看着商周,又问:那间屋子里,只住我一个人吗?
商周说:不,还有我。
当天夜里,他们回到营地时,篝火已经灭了,只剩下一点儿余灰,执着地发出幽暗的明灭的红光。两位师兄已经不在那儿了。他们在灭了的篝火旁坐了一小会儿,然后回到了他们的帐篷。在帐篷里,他们吻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有些累了。
他们爬进了各自的睡袋。夜里,还是很冷的。商周看着宋元的脸。宋元闭上眼睛,闭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看见商周还在看着他。
“睡吧。”
“嗯。”
宋元又闭上眼睛,听见商周说:“大圆,别走。”
橄榄树·十七
第二天的下山路依旧是上上下下,那条溪边就是传说中的蚂蝗沟,溪边窄小的道儿上全是浸湿的泥浆烂叶,穿着登山鞋的宋元和乔信还关系不大,商周和张咸右把鞋弄湿了,离开溪流时,鞋已经重了几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