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旧笑春风(42)

她转开脸去看雪。

就因为她问了他这一句话,他很是高兴了几天,连着几天总陪着她,说话的时候也不避开她,她因此听到准确的军事行动日期。

他对着她的时候,脾气总是特别好,总是顾着她的脸色,她若是不乐意,他也并不会碰她。有次半夜突然醒来,睁眼突然看到他坐在c黄侧,无声的凝望着自己。看到她醒了,顿时站了起来,立刻走开到数步之外,才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精疲力竭的睁开眼晴,疼痛已经夺去了她的大半意识,他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惊恐的绝望。

他为什么在发抖?

他抱起她,她全身的骨头都似已经散架,轻飘飘的,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重兰……”

她用最后一分力气睁大眼睛。

“重兰,”他的声音支离破碎,整个人就像濒临绝境的困兽:“你看着我,你看着我!”

她昏昏沉沉的阖上双眼。终于吐出了一个字:“疼……”

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那种无穷无尽的折磨,连梦里都不放过她。

疼!疼!疼!

她不知何时睡去,又不知何时醒来,疼得满头大汗,咬破嘴唇,血顺着嘴角淌下去,只是疼。手上的伤已经缠好了纱布,却疼得她恨不得砍掉双手。她在c黄上无力的扭曲,看护死死按住她,给她注射针剂。

疼痛终于渐渐消失,世界虚幻起来,她舒适而安逸的叹了口气,歪着头重新沉沉睡去。

等伤渐渐好的时候,她已经离不开那种针剂。

他舍不得她,他终究是舍不得,将她从鬼门关里拖了回来,她却成了有呼吸的活死人。

药瘾发作的时候她什么都肯,肯对他笑,肯对他好,所以他纵容她用药,只为贪图那一刹那的幻觉。

“志禹……”她的声音滑得像缎子,整个人没有半分力气,软软的依偎着他:“嗯?”

他搂着她的时候,她也不安静,像一只猫,扯着他的领子,烦躁的,不安的:“针呢?”

他将小小的药瓶交给她,看她欢天喜地的用颤抖的手去注射。他从身后抱住她,她回过头,吻他。生涩而冰冷的嘴唇,带给他莫大的欢乐与痛楚。

他在透支着幸福,如果今生已经注定要下地狱,那么,他就在炼狱中陪着她好了。

药瘾不发作的时候,她常常坐在窗台上,一坐就是几个钟头。他怕她跳楼,下令将所有的窗子全装上了雕花的铁栏,她也不过懒懒的一笑。

有天她依旧坐在窗台上,他慢慢的走近她,她指给他看:“小鸟。”

一只灰色的麻雀,在窗前的树枝上歪着头,盯住他们片刻,拍拍翅膀飞掉。

她的声音很轻,他差点没听懂她说了句什么:“春天已经来了。”

她脸色白得没有半分血色,人早就瘦得脱了形,像是个纸的剪影,吹口气就会飘走。

他问:“花都开了,要不我陪你上玉鸣寺看樱花去?”

她脸色很疲倦,睫毛的影子黑而重,像两只蝶,停栖在眼上,她闭上眼睛:“我累了。”他以为她在养神,她却软软的倒下来,整个人就那样倾下来,他本能的抱住她,她的身子轻得几乎已经没了重量,他的指尖却已经沾染到粘腻的液体。

他怔仲的抽回手,看着手上的血。

“夫人怀孕只有一个多月,因为用药的原因,胚胎发育畸形,所以才会流产。”医生小心翼翼的说道:“她的身体已经被毒素破坏殆尽,以后只怕也很难怀孕了。”

他曾经多么梦想过这样一个孩子,在最初的那次,得知她怀孕之后,他一直在梦想着那个孩子,如果他们之间有个孩子,或许她总有天会肯放一点真心对他,哪怕仅仅为着孩子的缘故。可是她残忍的扼杀了这一线希望,她从楼梯上滚下去,摔掉了那个仅仅三个月大的胎儿。就如同割掉一个令她厌恶的脓疮,她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将他的骨血从自己体内剥离。

如今再也没有可能了。

他亲手毁掉了一切。

这就是报应,他用这样的方式惩罚她不爱他,上苍就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应他。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她,或许是不敢看到她的眼睛。

只知道她的药瘾越来越深,成天被关在屋子里,人已经精神恍惚。

他终于独自一个人走上楼去看她,她对着墙在笑,笑一会儿停一会儿,看到他时,眼睛根本没有焦点,只是一片茫茫的空白。转回头去,依旧对着墙笑。

她已经不认得他了。

她是秋天里死的,满园的菊花开得正好,她房里花瓶里cha着几枝“含玉”,香气幽远。她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了,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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