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幕戏(199)

挂掉电话时才感觉自己手在抖,因为晚上没怎么吃东西,只吐出来胆汁。扶着马桶站起来时人又开始发晕,待那阵晕眩过去,才回到卧室给自己烧了杯水。透明热水壶里,逐渐沸腾的热水追逐着底座那圈表示通电的蓝光,发出咕嘟咕嘟的微响。

这时候才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聂亦会突然提出离婚,就像一团乱糟糟的毛线团,终于被我拎出一个线头。也许是为了雍可。我不知道。

我希望自己这一生都活得明丽潇洒,因此对雍可从前的许多挑衅不过一笑置之,我厌恶争风吃醋,就算到现在,即便聂亦是因雍可菜肴和我分开,我也希望这只是我和他的问题,是感情的问题。一段感情行将结束,有因有果有始有终,没有欺骗和背叛,即便结局并不完美,它也纯粹美好,值得铭记终生。多年后回忆起它来,能够像回忆一朵花旧日的芬芳,可以带着哀伤和遗憾告诉友人,那个人他有更爱的人,我不是正确的人,我们陪伴过彼此一阵,那是很好的时光,最终却不得不分开,这是很哀婉的人生。

我厌恶雍可用那样的口吻提及聂亦、我和她自己,仿佛我们所处的不是一段感情,而是一场战争,而聂亦是一个战利品。在她的言语中,这不像是一段感情因天意人意而不得不夭折,不管谁是谁非,经历过的人都感到哀伤;却像是一场战争因豪夺和拼杀而终成定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那面目有一种难言的可憎。

我不愿再想起这个人。

将热水捧在手里,发呆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感觉杯子里的水温度适宜。然后一口一口将它们喝下去。胃逐渐温暖,但肢体还是冰冷,盖再多的被子也没有用,蜷缩在c黄上难以入眠。我看着漆黑的天花板,数羊数到第一千只,爬起来倒了杯甜白。

一整杯甜白下去,感觉脑子开始发晕,这是睡眠的最好状态。

在睡梦中听到手机又开始丁零丁零响不停,我从被窝里伸出手,迷糊地将电话接通,用鼻音喂了一声,并没有听到电话那边传来应答,只听到清浅的呼吸声。不属于我的呼吸声。

那样的呼吸声真像是聂亦。迷迷糊糊中,我想,这是梦。

聂亦终于打来了电话,就算这是个梦。

聂非非,你压抑了多少天,你痛了多少天,你等了多少天他的电话?

我闭着眼睛开口问他:“聂亦,你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

这是梦,他当然不会回答。

停了好一会儿,我问出来一直想问他的话,即便已经有答案,却还是想问:“我们为什么要分开?”

他依然没有回答。

我知道他为什么不回答,因为这是我的梦,所以他会说出的话,其实是我想让他说出的话,而关于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让他怎样回答。

我听到自己哽咽起来,那哽咽转为啜泣,我将嘴唇抵住话筒:“我不是你在这世上最亲密的人吗?”

聂非非,你真没用啊。

那呼吸声却像是突然沉重起来。

我继续问他:“你怎么就不要我了?”

我捂着胸口,小声道:“我觉得很难受。”

这是梦,聂非非,不用再逞强和掩饰,事情已经这样了,不会更坏了,你可以说出内心最想说的话,可以示弱,可以丢脸,可以抱怨,可以痛哭。你是不是很想痛哭一场?

我被梦中的潜意识蛊惑,一点一点哭出声来,最后连说话都只能抽噎。

我抓住枕头,只觉得脸颊所触的布料已经全部湿透,无意识地喃喃:“我觉得特别难受,聂亦,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我一点也不坚强,你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我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电话没有被挂断,也一直没有被回应。

我想,可能是我渴望他倾听我,却没有为他想好那些问题的答案。

醒来时完全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到底几点,窗帘遮挡之下室内还保持着夜的暧昧,加湿器在幽暗c黄灯下滋滋冒着白气,空气中残留了一些若兰糙的气味。开灯去卫生间洗漱,看到镜子里的人颇不像样,头发乱得像一篷枯糙,眼睛肿的像两颗桃。站到淋浴喷头下,被热水冲刷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些实感,想起来最近自己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处境中,又想起来今天和许书然有约。

在枕头下找到没电的手机,一边找cha座给手机充电一边看了眼c黄头座机上显示的时间,下午四点,倒是没有睡过头。我坐在c黄尾,试着打算向点事情,头却像针扎似的开始疼。那还是暂时什么都别想吧,我给自己做安排,先出门和许书然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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