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幕戏(220)

她说:“我想聂非非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不能解脱的痛苦。”她看着他:“因为在这个世上,她有绝对相信的东西。她信仰着你,你是她生命的基石,你是她即便离开这个世界也会在另一个世界彼端等待的人,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像她那样了。”

聂亦的表情在那一瞬间破碎,就像一个特别冷酷而精美的水晶装饰品,蓦然摔落在花岗石质地的坚硬地板上。他撑着头的手指捂上了双眼。

徐离菲听到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偏头时看到了窗外的大雪。鹅毛般的大雪在静夜里飞舞,看上去纯洁又美好。聂亦的身影在昏暗灯光下映照在玻璃窗上。她看着那个影子,想这真是一个悲怆的影子,像一首特别伤感的民谣,又像是一首特别哀婉的情诗。

“我不会再来,”他低声道:“至少有一点你说得很正确,我没有办法看着她在我面前离开。”

徐离菲看着他,想:这是强大的聂亦,这也是脆弱的聂亦;这是勇敢的聂亦,这也是怯懦的聂亦;这是世间最聪明的聂亦,这也是世间最愚笨的聂亦。聂非非,是你将聂亦变成了这样,若人生而有灵,在天上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你,是不是整天整天都在哭泣?

这沉重孤寂的高原雪夜里,徐离菲感到了一点艳丽哀婉的心伤。

六天后徐离菲在医院里去世,临走时托褚秘书将一支录音笔转交给聂亦,遗言含糊不清,只说那是她唯一可以留下来的东西,请他好好保存。

褚秘书按照她的遗愿,将她葬在了长明岛的公墓,那墓园坐落在岛上一个尤其偏僻的地方,地址却像是个号数特别吉祥的公寓楼:寿仁路8号;她的墓地号数也很吉利:68号墓。

聂亦并没有参加,只是在葬礼结束时从褚秘书手里接收了那只录音笔。他将它放进了一只乌木盒子,搁在清湖半山庭园里她曾经住过的房间保存,没有尝试打开它。

阮奕岑找上褚秘书,这事让褚秘书略感惊讶。那是徐离菲葬礼的一个月后,他们在聂氏楼下大厅碰到。青年礼貌客气,询问是否能占用他三分钟,褚秘书音乐察觉这邀约是与谁相关,迟疑了一秒后答应了。

他们在楼下咖啡座落座,青年切入正题的方式和步调都不紧不慢地优雅,正像是个经验十足的老道商人,令人一时半刻无法推断他的意图。

但毕竟三分钟是很快的,在两人相谈甚欢的交谈末尾,青年状似不经意地问出:“徐离菲她最近是还住在聂亦家吗?有些事找她,但一直联系不上。”

褚秘书一下子住了口。

青年脸上甚至带着一点笑,褚秘书深知青年并不是一个温和的人,可此时他的口吻却温和适宜:“怎么了褚秘,茶不合口味?”这也像是个老道商人。褚秘书想起半年前对阮奕岑的调查,说他商科念得一塌糊涂,心想他这不是挺好的吗?

因徐离菲走前的几天,一直是他陪在那女孩子身边,因此她许多私人事宜都是拜托给他的。她同他提起过她的墓园、她的遗物,但她没有提及是否应该将她的死讯通知阮奕岑,她甚至没有提起过阮奕岑。正因褚秘书直到两人关系尴尬,因而感觉难办,良久,才和气地笑笑,模棱两可道:“一个月前她离开了,现在没在聂家。”这是实话。

青年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没有问他是否知道她的地址,像是确定他必然知晓般直接道:“的确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想和她谈一谈。”话尾落地时白皙的脸颊还隐隐有些泛红,仿佛说了一句多么不好意思的话。

褚秘书不清楚阮奕岑想和徐离菲谈什么,也猜不出,他只是感到这状况的棘手。沉默了两秒后,他道:“我也不太清楚她现在的地址。”

青年的脸色微变,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艰涩地道:“我知道她可能并不是那么愿意见我,我们之间有一些很严重的误会,这次会面对我很重要,所以请……”

褚秘书隐约觉得自己知道了阮奕岑要找徐离菲做什么,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目光令阮奕岑疑惑。“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摇头时褚秘书看到聂亦走进了咖啡座,察觉到褚秘书的视线,阮奕岑顺势看去,口吻突然就冷淡下来:“如果给我菲菲的新地址需要得到相应的首肯,那我会亲自去问他。”

咖啡座并不大,聂亦离他们原本就不远,应该是听到了那句话,拿着苏打水很自然地朝他们走了过去,也不知是在同谁确认:“是要徐离菲的新地址?”

褚秘书艰难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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