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幕戏(235)

“非非,你又希望我怎么样呢?”她听到他问她。

“我希望你……”她喃喃回答,却突然打了个哆嗦,她慌忙摇头。

他那样聪明,几乎一眼就看透她:“你说你对我有可怕的执念和私欲,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你害怕让我知道,你害怕我不喜欢……”他附在她耳边轻声低语:“有多可怕?你那些对我的执念和欲望?”他吻了吻她的耳珠:“比我对你的更加可怕吗?”她愕然睁大双眼,他的额头已贴住她的额头,鼻尖亦贴住她的鼻尖,他的声音极轻极低:“我不仅想要你爱我,还想要你这一生都只能有我,你的身心都只认得我,我根本就希望你是一个不完全的个体,和我在一起你才能感到完整,离开我你就活不下去,非非,你对我的执念和欲望,有比这更加疯狂和可怕吗?”

本该是情绪激烈的一番话,他却说得极为平静,就像阐释某个生物原理,论证某个生物公式,这是她所熟悉的他。但她并不熟悉会说出这样炽烈句子的他,那些句子里的高温快要将她灼伤了,他却似乎没有察觉,还在继续逼问她:“你是一个好老师,告诉我,我对你的这种执念和欲望,是什么?”

他的嘴唇那么近,他的呼吸那么近,她的思绪一片混乱,睫毛不停地颤动,声音含糊着没有着落:“我不知道……”

“是爱。”她听到他告诉她,“我爱你。”他的口吻慎重,就像神灵下达一则天启。

她整个人都僵住,两秒后突然挣扎着一把推开他:“说谎!”她的挣扎让他猝不及防,但曾经在道场的那么多次较量,她从没有一次胜过他。转瞬间他已经重新将她禁锢在怀中,护住了她伤了的腿,锁住她推拒的手,让她的脸颊紧贴住他的胸口。

她无法反抗,眼泪汹涌而出:“你不爱我的聂亦,你忘记是你选择了雍可,最后向我提出了离婚吗?你忘了那个晚上……”她哽咽:“那个晚上,在电话里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我跟你示弱,我告诉你我特别难受,我一点也不坚强,你不要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可你没有理我,聂亦,你听到我哭得那样伤心,可你没有和我说一句话,你还是挂了电话。”她发现了他身体的僵硬,好像她的话刺伤到他,一瞬间她觉得心很疼,她想原来有些事她并没有真的放下,内心深处她还是有抱怨,她对这样的自己既失望又怜悯。她靠在他的胸口,红着双眼给他建议:“你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聂亦,你应该将那一晚对我的决绝拿出来,不要给我期望,不要将我绑在这段无望的关系中,让我自由……”

他打断了她的话:“我没有后悔那时候向你提出离婚,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

她怔住,立刻再次挣扎:“所以说……”

他更加用力地抱紧她:“但我后悔那天晚上没有和你说一句话。”他的声音低哑:“你每一次哭都会让我六神无主,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对你的哭声无动于衷。我不可能因为别人而不要你,你是我亲自挑选的家人,好不容易娶到的妻子,是我唯一所爱,如果不是不得已,我不会放开你。”

他从来感情内敛,很多事他会做但从不会说,她从没有想望过有一天能从他口中听到如此直接的剖白。同刚才那些高温的句子不同,说这些话时他的语气不再平静。

她内心的某个角落里其实住着一个黑暗的自己,那个黑暗的她曾希望聂亦后悔,希望他受到折磨。而今,她的心愿实现了,她能感觉到他言语中的无措和沉痛。她才明白她其实不想要他这样的。就算他不爱她,她也不想要他这样的。

可其实,他是爱着她的吗?真的爱着她的吗?

她迷茫地重复自己听懂的部分:“所以说没有雍可,一直是我误会了,我们是深爱着彼此的夫妻,我们分开是不得已……可……”她仍然怀疑,仍然控制不住自己流眼泪:“什么样的不得已会让你那样利落地就决意同我分开?我啊……”她的双手终于得到自由,但她没有再利用它们挣扎,而是紧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我其实也没有那么贪心,非要你爱着我不可,我早说过啊,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怎么都可以的,可是……”

“什么样的不得已……”她感到他的手覆盖住她捂着双眼的手,她哭得那么凶,她想那些眼泪一定渗出了指fèng打湿了他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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