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朝(30)

  李惊浊说:“你现在不愿意考虑了。”

  柳息风深呼吸了一下,提起这事,他似乎又烦躁起来:“我只是想一个晚上,你就失踪这么多天,我再想下去,是不是要五十岁才能见到你?你以前倒好,一本正经跟我说,失恋不过吃饭洗澡闷头睡觉,第二天起来一切照旧。一切照旧,我为什么找不到你?”

  李惊浊终于也自觉不占理了,声音低下去:“我以前没失过恋,低估了失恋的苦楚。况且,你也说过,一切照旧是麻木。”

  柳息风说:“好,就算你有理。可是,你怎么知道你失恋了?”

  李惊浊反问:“我没有吗?”这反问却突然气势汹汹,虽然他此刻有如命悬一线。可是越是身家性命都在对方手中,才越是不能求饶。

  柳息风既没有答“有”,也没有答“没有”。他说:“你说走就走,不给我考虑的时间,我拿什么来回答你?”

  比起方才的沉默,这个回答已经好太多。李惊浊抿着嘴唇,看着柳息风半天,问:“你要想多久?”

  柳息风说:“你还失踪吗?”

  李惊浊听了,嘴角忍不住要上扬,想问:你是不是怕我失踪?

  可他到底不敢这么得意忘形,所以将笑意压下来,认真承诺道:“我不失踪。”又问,“你要想多久?”

  柳息风想了想,说:“两个月。”

  李惊浊笑起来,又不想笑得太明显,于是咬了一下唇,说:“嗯。两个月。”这便不说话了,只直勾勾地看着柳息风。

  四目相对,柳息风说:“你不满意?”

  李惊浊对两个月没有不满,可仍抱怨一句:“实习期太长。”

  柳息风笑起来:“你当是考核?不是考核,是我要想清楚。”

  “那,你就不能先录用,再想清楚?”李惊浊嘴上不饶人,“又不是终身职务,你以后又看上别人,把我开除就是。”

  柳息风听了,忽然一脸匪夷所思,说:“怎么有你这样的人?”

  李惊浊不明所以,心说:我这样的人?我倒还没嫌你花蝴蝶一般放浪。

  嘴上却虚心请教:“我怎么了?”

  柳息风说:“别人有了心上人,都是想尽办法追求,投其所好,博人一笑,恨不得片刻不离,星星月亮全数摘来。唯独你,发脾气,挖苦人,闹失踪……我真是差一点就想错。也不知道我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竟然能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

  李惊浊的脸又渐渐热起来,半晌,才说:“你要是喜欢那样的,那我,那我自然也想尽办法追求,投其所好,博你一笑,片刻不离,星星月亮全数摘来……”

  十三拾余年

  “柳息风,你搬到我家来吧。”回去的路上,李惊浊说,“这样,也方便我——”

  “方便你投其所好,博人一笑,片刻不离,星星月亮全数摘来?”柳息风瞥李惊浊一眼。

  李惊浊脸一红,说:“你来不来?我不收房租。”

  柳息风说:“陪床抵房租。”

  李惊浊羞恼:“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柳息风说:“你不想?”

  李惊浊不讲话了,走一阵,才用极小的声音说:“想还是想的。”

  柳息风一副早知如此的神色。

  李惊浊说:“到底来不来?”

  柳息风说:“不来。不方便。”

  李惊浊说:“有什么不方便?我收拾一间卧室给你,书房也给你。”

  柳息风说:“有人还赖在我家不走。”

  李惊浊想起了周郎的话,酸道:“出版社的漂亮朋友。”

  柳息风说:“漂亮朋友?他又老又秃。”

  李惊浊放下心来,嘴上却不显,只说:“是吗?周郎说很漂亮。”

  柳息风说:“周郎有眼疾。”

  李惊浊就笑:“医学生倒没有看出来。柳大夫是怎么诊断的?按个人需求诊断的?”

  柳息风说:“眼睛正常的人不会觉得他漂亮。他不仅又老又秃,而且为人很是讨厌。”

  李惊浊说:“背后少讲人坏话。”

  柳息风说:“我讲的是实话,当面也这么讲。”

  走到陈宅,李惊浊才知道到底是谁有眼疾。

  此时还是上午,日头很烈,李惊浊看见一个看不出年纪的高瘦男人坐在台阶前剥莲蓬。男人戴着一顶竹编斗笠,遮了大半张脸,袖子和裤腿卷起来,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双腿都十分修长,明明是一副好皮肉。他剥开一粒莲子,就往自己嘴里塞一粒,吃得津津有味,却难得地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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