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下里一片安静，背后是战友们均匀的呼吸声，小白就趴在凌迁旁边，看样子也睡着了。冷风透过装甲车底部卷进来，打着旋儿撞在她脚踝上，她觉得有些冷，把脚往回缩了缩，裹紧了身上的毯子，下巴抵在了膝盖上，眼睛出神地望着那盏能源灯的灯芯。

不知道过了过久，她恍惚间觉得眼皮好像有些重，晃了晃脑袋，一看手腕上的表，刚过11点，离郑观棋换班还有一个小时。

为了让自己清醒一些，她把目光移开，开始往四处打量。

视线扫过装甲车一侧的时候，她眼神猛地顿住了——

在靠近后车门的位置，保险杠下，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上多了一个红色的小点。

今天晚上月色很亮，水泥地上一片雪白，在这样的背景下，那个红色的小点格外明显，它甚至还微微晃动着，像是有生命一般。

方鹿衔瞳孔猛地缩紧，嘴唇颤抖起来。下一刻，她蓦地从地上起身，一脚带翻了那盏能源灯，几乎是扑向了那个红点所在的位置。

就在她动作的一瞬间，那个红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瞬间就从原地消失了。

方鹿衔一只手堪堪抓住装甲车尾部的保险杠，差点摔了个踉跄，眼睛张皇地四下张望。

然而周围什么都没有，除了死寂一片的建筑物和空荡荡的后院，冷风呼啸着穿梭来回，卷起的细沙拍打在她小腿上。

她张了张口，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最后颓然低下头。

不多时，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从半空晃晃悠悠坠下，快落到地面的时候又被风吹散，最终在地上溅开了星星点点的形状。

第8章

因为傍晚时候凌迁说的那些话，陆择原本就没怎么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在养神。

方鹿衔起身的时候他就睁开了眼睛，一开始以为是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等他来到外面、看到方鹿衔直直地站在装甲车后面的时候，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他一时也没有说话，沉默地在方鹿衔身后站了好一会儿，最终才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方鹿衔好像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陆择之后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队长，吵醒你了啊。”

陆择摇头：“我本来也没睡着。”

方鹿衔借着抬手看表的动作抹了抹眼睛，低声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去叫观棋起来换班。”

说着她就转头往房间里走。

进去的时候只见凌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起来了，正半坐在睡袋里，眼神还有些惺忪，小白靠在他腿边，眼睛也圆溜溜地睁着。

方鹿衔勉强对他笑了笑就走到了另一边。

凌迁探寻的目光落在后面进来的陆择身上。

陆择微不可察地对他歪了歪头，示意了一下外面的方向。凌迁看了方鹿衔一眼，轻手轻脚地从睡袋里起身，跟着陆择出去了。

外面夜风很凉，他们两人也没走远，只是绕到了靠近另一侧出口的地方，可以看到宿营点的动静。

“鹿衔怎么了？”凌迁率先开口。

陆择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反问道：“他的身份，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凌迁闪念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头看了一眼营地的方向，脸上神情变得有些复杂：“除了我，只有沈将军和我师姐知道。”

“是不是在我们回基地的那天晚上下的指令？”

“是。当时我师姐去主营帐汇报他们的检查情况，回来之后就给他注射了针剂。我是回到研究所之后才知道的。”

陆择有些烦躁地原地踱了两步：“可是为什么连我都不能知道……？我明明……”

凌迁安抚地在他胳膊上拍了拍：“沈将军应该没有提防你的意思。我猜那个时候他大概就已经察觉到基地有内鬼了，在不确定是谁的情况下，有些事情知情人越少越好。”

“那现在呢？他这么一路跟着我们算什么？”陆择声音不由自主提高了一些。

“陆择——”凌迁喊了他一声，顿了顿，接着道：“他的境况不会比我们好过多少。我想他也不愿意这么躲躲藏藏的。”

陆择吸了一口气，捏了捏眉心：“抱歉，我不是针对你，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有点多。”

凌迁握住他的手，在他手背吻了一下：“我知道。”

“所以……他的任务内容是沈将军直接下达的？连你和唐卿都不知道？”

凌迁点头：“是。虽然我也不知道他这一路跟过来是为了什么，但应该不会是简单地保护我们这么……多余。”

陆择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沉沉吐出一口气：“行吧。”

凌迁又回头看了看营地，有些迟疑地开口：“鹿衔刚才……是不是看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