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迁眼睛始终低垂着，手上的动作很稳也很快。

陆择看他喘息一声比一声沉重，有些于心不忍，把手递了过去：“实在忍不住就叫出来吧，或者抓着我的手。”

裘德目光转向他，过了几秒好像才反应过来这是谁，微微摇了摇头：“观棋还在……外面，我不想让他太过担心。”

凌迁闻言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开口：“很快了，再忍忍。我可以让陆择再给你打一针吗啡。”

裘德再次摇头：“不用，结束之后我想跟他说几句话，这点痛我还忍得住。”

凌迁没有再多说。

十分钟后，伤口包扎好了，凌迁这才察觉自己额头已经浸出了一层汗。他给裘德打了一针普通的抗生素预防伤口感染，吁了口气，摘下了手上的手套。

裘德的脸色依旧惨白，他有些费劲地对凌迁笑了笑：“多谢你，凌教授。不然今天我这条命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凌迁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没有多说什么：“我去叫观棋。”

裘德微微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郑观棋和方鹿衔一早就守在车门口，看见车门从里面推开，他往前走了一步，一时竟有些不敢看凌迁，而是转向陆择，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陆择安慰地在肩膀上按了按：“放心吧，人没事，他想见见你。”

郑观棋什么都顾不上说，点了点头转身就冲进了车厢。

方鹿衔对发生了什么依旧有点懵，看了看陆择又看了看凌迁：“这是……”

凌迁什么都没说，陆择则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休息一会儿吧，天快亮了。”

凌迁直接走到另一侧的沙坡上坐下了，脸色看起来十分疲惫。

陆择走到他旁边坐下来，揉了揉他的肩膀，低声道：“辛苦了。”

凌迁脸上露出一个苦笑：“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极限了。如果不是在这里……或许可以想办法保住他那只手，只可惜……”

陆择叹息了一声：“你尽力了。刚才裘德自己也说过，这种蝎子应该被改造过，就算有原始的血清也未必有效，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凌迁没说话，举起自己的右手到眼前，仔细打量着那五根修长的手指。

黎明前黯淡的光线下，他的手指在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着。

不知道为什么，陆择看到他这个样子心头莫名生出了些不大好的感觉，他强行伸手把凌迁的右手握进掌心，送到唇边吻了吻：“怎么了？”

凌迁好像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眼神有些飘忽：“我总觉得……这样的事情好像之前发生过。”

陆择眉心跳了跳：“你是说裘德？你以前见过他？”

凌迁摇头：“没有，我应该没见过他，我的意思是这种感觉。我之前好像……刚才他叫出来的时候，那种感觉，好像躺在那里的人是我。”

陆择心里猛地揪了一下，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肯定是昨晚没休息好才会有这种感觉。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你身上，只要有我在。”

凌迁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装甲车内，郑观棋看着躺在面前脸色苍白的裘德，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人昨天还跟自己有说有笑，扬言等安定下来要带自己去乌苏尔山脉好好看看。

裘德听到他的动静，睁开眼睛，看见他有些局促地站在一边，虚弱地笑了笑，撑着完好的那只手臂想坐起来。

郑观棋赶上前一步扶了他一把：“小心。”

裘德刚好借力靠在他肩膀上，眨了眨眼睛：“我也没别的事，就是怕你担心，告诉你一声我挺好的，别多想。”

郑观棋目光落在他左手残缺的小臂上，低声开口：“这也能叫挺好？”

裘德唇角翘了翘：“对我来说确实算是挺好的了。起码我还活着，还能靠在这里跟你说话，还能看到你的人。”

郑观棋顿了顿，摇头：“我怎么值得你这么做？万一耽误的时间再长一点，万一那蝎子的毒性再烈一点，万一凌教授没有跟我们一起来，你就救不回来了！我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我怎么……我怎么值得你这么做？”

裘德唇角的笑容扩大了一些，他费力地抬起右手，在郑观棋眉眼处一触即分：“你果然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我还认得你。三年不见，你看起来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傻乎乎的小战士了。”

第13章

郑观棋脸上的表情一开始还有些怔怔，裘德也不催他，耐耐心心地看着他笑。直到过了几分钟，眼前这个人的脸渐渐和记忆中的另一张面容重合起来，他才猛地一晃神：“是你……三年前那次多国联动的人质营救任务……可是你不是说你是交换生吗？我记得那个时候你是在第二联盟国的特战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