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特勒的骑士(94)

作者:tecscan 阅读记录

「埃尔温,你别把我当小孩,事实上,我──」

也许是太过紧张,他没来得及把话说完,烟蒂落下烫到他的手,他手一抖,烟「啪」地落在柏林人的脚上,一人一狗同时发出哀鸣。

「蠢货!」埃尔温哭笑不得,一把抓起他们的爪子插进雪堆里,柏林人呜呜叫,弗朗克一脸挫败,埃尔温则不知道该不该可惜地上那只烟。柏林人猛舔牠的爪子,模样又可怜又有趣,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他们微笑,然后是大笑,弗朗克用另一只手揉揉柏林人的头。「我们走走吧,我的手不痛了。」

去程他们沿着河畔漫步,回程顺着小镇的街道返回。散步的时间比想象中更长,当他们回到家,博格曼夫妇已返家,准备前往教堂,柏林人要在鲍尔家过夜。

他们谁也没有再提起弗朗克未曾说出口的话。埃尔温准备就寝时,柏林人依偎在足边,恋恋不舍地舔着他的手背。

弗朗克看看牠,又看看埃尔温。

轻声说:「连牠也爱上你了。」

第62章 (六十二)《流亡:1941-1945》

不知已经有多久,我未曾被人群环绕。

那是一群群十六七岁的男孩,他们年轻鲜活,眼神明亮,脸颊光滑地像是没有裂痕的鸡蛋壳,饱满如同成熟的苹果,他们在车站附近徘徊、流连、躁动不安,等着跳上一台回到斯图加特、杜塞多夫、柏林、或者是任何一个地方的列车,他们眼底的光芒宛如明亮的火焰,日照一般晴朗,使积雪消融,我尽量将自己缩至最小,蹲踞角落贪看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些男孩──我分不出他们──都是奥托,其中一个男孩有奥托的眼睛,另一个有奥托的鼻子,有个男孩皱眉的样子像他,他们当中有些厌恶的眼神投向我,就像过去的奥托那样,「该死的酒鬼」、「臭死了」,耳语此起彼落,那样的眼神穿过我的身体,最终我在他眼里变得透明。

就在这个时候,他向我看来──那道视线,那个男孩,我见过他一次,湖畔的罗蕾莱,他看向我,他有着奥托的金发,奥托的鼻子,奥托的神情──这必然是命运,这一刻那个难以忘怀的悲伤故事向我袭来。

奥托,在遇见他之前,我还属于自己,当我处于中学生的年纪,生活百般无趣,日复一日,和祖父的对抗耗去了我对生命的热情,比起从前,生活更加富足,心灵却困顿贫乏,那时我十七岁,在校园的大门前第一次见到奥托。毫无预兆的,他就在那里,无声无息,当他跨上一辆车,不经意地向后一瞥,我们的视线相触,我的胸口开始紧缩,双腿打颤,疼痛随之呼吸的每一个时刻起伏。在我看见他的时候,明白自己做为自由之身的时刻已然终结──那是奥托.魏特曼,奥托.魏特曼,我得知那是他的名字。我不曾想过自己的爱情,竟会以这种形式到来,自此,老旧阴湿、无趣且缺乏生气的中学一变而成盈满馥郁馨香的乐园。

庞杂的课程与死板的教师甚至我一心一意对抗的祖父都无法压抑我的想念,在来日无多的中学时光里,我成为一缕幽魂,一心一意追逐他的影子。我们在所有地方不期而遇,花圃、屋顶、空教室都有他的踪迹,一段时间后,我知道他的教室在学校西南的角落,知道他在早上七点半踏进校门,上课前总要在空荡荡的走廊读一会儿书;晴天,我知道在花圃的角落可以见到他,在一朵盛开的小白花前徘徊;雨天他和朋友在空教室午休,目光穿过重重水幕;我知道当热浪弥漫在空气里的季节他和朋友在屋檐下发呆,阴翳密布的湿冷天气他喜欢独自上最高层的教室吹风;我知道他下楼总是先跨右脚,总是两步跨过一块地砖,分毫不差;我知道他在每个星期有两天穿蓝色背心,星期一和星期三;他有两双皮鞋,五副手套,三条灰色羊毛袜;他有两条围巾,黑色与红色,时常围着黑色那一条,但是我知道他更喜欢红色的;我们从来没交谈过,他却已经是我生命中的一部份,奥托,每个吐息间我吟诵的名字,奥托,最后一年了,我才发现你,每一次的不期而遇,我都震惊于过去的麻木不仁,竟能与你擦身而过却无动于衷。中学的最后一年,我不再了无生气,热烈的情感在心中不断膨胀,然而,随之而来的痛苦同样强烈,最痛苦的莫过于我是我们之中唯一受到折磨的,我的奥托,大多时候他毫无知觉,我仅仅是他擦身而过的阴影、共处一室的摆设、未曾有过交谈的同学;有时我觉得他心知肚明,我们的视线偶尔相触,在半空中停留,有时他对朋友、同窗、司机、花朵与飞鸟,除了我之外任何生物微笑,我会祈求那样的表情多停留一刻,直到我们的视线相遇──然后,我痛苦的明白,无论他是否意识到我的存在,默默无语是他的回应,将我独自遗留在痛苦中是他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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