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许久后，水无濑木端来伊田婆婆准备的粥，边喂着安殊一，边说：“能将清水黛子视作是我送给小一的，但不是我带走的。”

“嗯。”安殊一轻抿勺子内的粥，耸耸鼻子盯他，“我怪的是木不来看我。”

水无濑木吹了吹热粥，再给他喂一勺，看着他黑黑的头顶说：“想看一看，小一还有没有别的能依靠的人。”

“没了，没了。”安殊一干脆地反驳，带上讨好的语气对水无濑木说：“从我见木第一面时起，我能依靠的只有木了。”

“啊，小一真顺我心啊。”

“木满意吗？”

水无濑木微笑着看他，把碗放下，说：“满意。”

安殊一抬起胳膊搭在他的手臂上，手指勾上他的手指。酒气的熏染下，他的一举一动有着由着性子的懵里懵懂感。

水无濑木有了更柔软的怜惜，就同那日雪的间隙见安殊一的第一面。

“小一，你有话要说了。”

安殊一陡一抽手，迷茫地轻笑，“木啊，我要离开你了，离开京都了。”

“小一是自由的。”水无濑木受挫般叹气，勉为其难地笑笑，手指别扭地梳理安殊一耳边的发丝，“我很挂念小一的，来个信吧，要附上地址呐。”

安殊一舍不得的只有人，人消失了，他对于京都的不舍也就消失了。从清水黛子死后，他对京都已产生难以遏制且他也难以置信的厌恶。这种厌恶是因熟悉产生的。

水无濑木永远都是安殊一强硬的支柱，失去了清水黛子的他能在水无濑木的身边恢复。恢复后则是要远离了。

原本水无濑木打算同安殊一返回玉钩楼，但被安殊一摇着头拒绝了。这个地方待得久了，离开时，需要告别的。

安殊一离开的前一天，一场雨下了起来。提真七冒雨前来，没带伞，浑身湿透，双眼透露出雷电的刚毅和雨水的伤感。安殊一觉得他是个男人了。

提真七冲了个澡，摁着湿气冲天的黑头发来到安殊一的身边。他先什么都不问擅自从安殊一的身后抱住了他，坚毅的下巴抵上他的头顶。

安殊一没反应，提真七黯然地投下目光，得寸进尺地吻了吻他的侧脸，说了句安静的话。发丝上的水滴在安殊一的白脖子上，他看到了，伸出手指，玩耍一般，把水一点点地涂抹开。

“请坐。”安殊一从他的手臂中抽出手，指了指前方。

提真七带来一根箭镞镂刻蝴蝶的竹叶形箭，工工整整地摆放在桌面上，“送殊一一支箭。挑挑选选了半天才选择好。还请收下。”

“没说要。”安殊一甩袖子，颠倒被提真七摆出的箭的工整。

“讲定的事了。校园祭时，殊一来了，我很满足，愿意奉献一支箭表达谢意。一眨眼的功夫，我没有鼻青脸肿，殊一倒是鼻青脸肿了，再不送感觉没有机会了。”

安殊一思考着凑身近箭，搭在桌上的左手握住锃亮的箭头。一狠心，细嫩的手指被刮出了鲜红的血液。

“啊，殊一！”提真七慌着抓起他的手，胡乱扯下搭在肩膀上的毛巾给他擦。安殊一怕疼，尖锐的箭撕开的口子小，擦了两下就没血了，用不着费工夫包扎。

安殊一看着握住他的手慌忙的提真七，双眼噙了点泪，冷不丁地说：“七，我要离开了。”

“殊一笑一笑，看着我笑一笑，我念着你的笑，会有想见殊一的想法，也会把弓带来的。”

“很漂亮的箭呐。”安殊一牛头不对马嘴地夸赞了一句。

“弓更漂亮。因是与殊一临别相见，我才舍了那把弓。”提真七吻了吻他的手，“一个一个来送，我能多见殊一几次。”

“不了，有了弓的箭是会伤人的。”安殊一的手在提真七的手心内收拢，再缓缓从他手心抽出，“找不到的弓，很令人心驰神往呢。箭我收下了。”

“是永远吗？”

“哎？什么？”

“弓是永远找不到吗？”提真七猛抬眼，双目带了强烈的怒意。

安殊一笑了，“不是哦，提真七是不会消失的，弓也是能找到的。七君啊，是住在我向往无比的纯洁圣地的，我一定会去拜访。还请到时候的七君不要把我拒之门外。”

“殊一懒懒的，根本不会来看我。”

“不会。是七啊，想着要去看提真七，我会充满能干的精神的。”

提真七郁闷地叹气，想提清水黛子的死，又看安殊一已从悲伤中走出，提了怕是多生事的枝。

可他本就是为此而来的，也就是他的到来本就是多生的事端，便又憋不住想说两句，又不想真切地透露出那女子，便侧过脸，望向绿意冒头的窗外，共情般念道：“杨柳依依不舍呢，殊一，受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