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过脸再一看，安殊一那比山崩还要快速变化的脸色可把他吓了一跳，顿时哑口无言、手足无措，呆呆地定住了，懊恼地想着他个大老粗弄什么诗。

安殊一很快恢复过来，手指擦擦额头，沉默不语，往窗外探看去。

“丧气，我又说丧气话了。”提真七忧愁地说。

“七这样精力旺盛、幸福美好的人，说些丧气话全是些打趣话了。”安殊一微笑，不动声色地回了刚才良好的情貌。

“殊一也是会说让我觉得好听的话的。”提真七扶住膝盖，乐哈哈地笑了笑，“若是殊一……”

安殊一坚定地打断了他的探问，泼了冷水，“但七真正期盼的好听话，我就不愿意说了。”

“不愿意？换个字眼吧，换成‘不能’，给我些能幻想的空间。”

“不要。”安殊一绝情地垂眼摇头，带笑的余光关注着提真七，也笑着说：“才不要，就不给七好果子吃。”

“我给殊一好果子吃，还请殊一记得我。”

安殊一无话。

提真七握着他的手贴放在额头上，缄默良久后，坦然地笑，“时间不早了，还请殊一说一声慢走。”

“慢走，七。”安殊一的肩膀缩了下，指尖微颤，突然涌上来想勾离开他的人的念想。那双注视提真七的眼尾上翘，似伫立的一只尖喙黑鸦，紧催薄日来临。

“感谢，殊一，再次见面，我会成为你能信赖的人的。”

提真七走得很快，未擦干的头发都在晃动，带着他念了很久的安殊一的一根头发。

安殊一把颤抖的双手交叠，呓语一句诸事不顺。

提真七不会再来了。他要返回他的“圣地”，维持安殊一口中的纯洁，静静等待着安殊一前来。

出发前日，玉钩楼黑夜，安殊一抱着水无濑木睡了安安稳稳的一觉，醒来后身边已没有了人，床头有一簇满天星用橙黄色的蝴蝶结绑着。脖子处有麻麻疼疼的疼痛，摩擦着一看，比胸口处的更深，便明是鲜色盖住了沉色。

门外传来佣人的问候声，安殊一松开两只无力的手，浅浅回了一句，起身穿上叠放好的衬衣长裤，再在衣架上取了件厚实的棕色大衣罩上。想了想，桌子上放着的一块怀表也戴上了。咔嚓，表带像那束沾水的满天星一样凉。

很快，没有告别声，另一个人也不在屋内了。

“哎呦，殊一是个精致的小外国人偶了。真好看。”伊田婆婆的形容奇奇怪怪的。

“没有的。”

“本来就是的啊，殊一的爸爸……”

安殊一不自在地拉了拉大衣的口袋，手腕处的怀表也感觉有些膈应。哪个地方都不太好受，让安殊一忍不住在心底埋怨了几句水无濑木。

安殊一换这一身是水无濑木的要求，他的不愿意被那人强势掰成了不情不愿。

昨晚是个热烈的夜，星少，月暗，柔风似无。前段混乱，热雨滚滚，要闹出一只凶兽的阵势；后段凄凉，细雨退去，什么都干干净净的了。

水无濑木的手一直控制着安殊一上上下下，一件件满布旧日的衣被拆卸，再全被丢了出去，同黑漆漆的深色混成一锅粥。

安殊一纵情地哭闹着，敢于咬人和啃肉了，甚至是大喊着揪水无濑木的黑发，不由分说地抒发他对清水黛子服丧的坚定念头，但勉勉强强地闹腾了半宿，气力消失殆尽，水无濑木也丝毫不松动，早把新的服饰准备好了。

安殊一走了，带上两个人和一车的行李。一车的行李基本上没有必要，大都是他平时解闷的玩意。两个人很有必要，一个是家务活样样能拿出手的伊田婆婆，一个是能保护他的樱井成。

带上樱井成，安殊一征求过水无濑木的意见。他没有把樱井成说的话全盘托出，害怕水无濑木会把人杀死。他隐瞒了樱井成偷窥一事，而把樱井成渴求他的事说了出来。

这种话不好说，安殊一磨磨蹭蹭地东拉西扯一大堆，快要绷不住意思而直接挑明，抬头一看，才在水无濑木揶揄的笑中反应过来他是何意思。

安殊一再追问，水无濑木则懒懒地嗯了一声，明白地答应了下来。安殊一更进一步追问，问其原因。他回说了几声的好，并微笑着逗弄安殊一，一边用奚落的口吻说：“小一，看看你的傻样子，谁能不喜欢你呢？”

虽是个赖话，但促使安殊一猛然醒悟，认识到樱井成实在是太靠谱了。因为喜欢缠安殊一的人一大堆，而能真正把控住的距离的可只有樱井成一个了。

“保护”一词并非是武断定性，樱井成的身手很好，身板也被锻炼得很强劲。这得从他见安殊一而产生了偷窥的心思说起。为达成此种难以表露的目的，樱井成外露家财，寻了多家师傅，落得个钱财尽失、脑子不转，空有体格的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