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他，也不会保护他，”安殊一被他半抱住，略感放心了，拿脸颊蹭蹭他的手心，睫毛投下浓黑的清影，乖顺地说：“木，我讨厌你过度发脾气，我很怕。”

“嗯。”水无濑木搬弄着他的头，选了个角度撮住他的下巴颏，黑眸里的风停下，不急不缓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安殊一的手紧紧揪住他的袖子，等这个吻消散，还在挽留似的揪着。

电灯开了，整间屋子亮堂不少，一豆灯光再也不是能搅动深夜的光焰妖魔。摇了阵铃不久，女佣敲了门，端来新鲜的餐食。水无濑木了解安殊一，亲自讨好他而端着箔纹椀喂了他两口。

灯下的榻榻米上，水无濑木翻动安殊一的手，把手背与手心都看了半天，才敲敲圆润的指甲眯眼道：“小一的指甲长了，比刀还锋利，估计能把我挠几个爪子印。”

“不剪，你别老惦念着，我怕的慌。去去去，把手拿开。”安殊一往后撤了撤，被他制止只好不撤了，俯在他的胸前躲他，嘀嘀咕咕道：“怕你把指头都给我剪掉了。”

“舍不得哪。小一乱猜，自己吓自己。”

水无濑木又扬扬安殊一散落的长发，卡着他的发缝滑到发尾，又说了一句“长了”。惦记的心思从语气里就传达出来了。

安殊一不满意地拱供身子，抱怨道：“别动来动去，我累了，要休息休息。”

“哎，小一年纪轻轻的，这么爱劳累怎么办？”水无濑木揉揉他的头，吊儿郎当地笑。

“说了让你别动，”安殊一叹了口气，搂他更紧，“抱一抱，抱一抱好不好？”

“别在我怀里睡着了。”

“说着话呢。”

冷寒锁夜幕，晶星成了透气孔。卷帘挽上夜花气，看得油灯的脸发热，烫起手了。

两人换了个更宽敞的位置，安殊一卧在水无濑木的肩膀上懒懒休憩着，钻出袖摆的玉手摆弄案几的桔梗花，妄图使花瓣齐齐对着羞涩的圆月，时而说上两句促使清醒的话。

“小一长大了许多。”水无濑木在无谓地叹息，颀长的手收着安殊一的发，力在骨间迸发，攥住一团眼底的晦涩。

安殊一一惊，刚得的睡意没了，“木哥哥是说我快死了吗？”

水无濑木撑身，吻了吻他的鼻尖，眼睑垂出寡淡的神色，“不。”

“我真多想了。不用掐指一算，也知道我要走到长大的尽头，还要许久呢。”

“小一老是心底爱生事，烦的人也操.你的心。”

“都赖我吗？”安殊一半直起身子，手指戳了戳水无濑木的额头，戳了两下，惹得水无濑木躲避着往后仰，要枕在院处的青苔石上。

水无濑木逗弄安殊一，笑着叫了几声疼，手臂围住他的腰挠了挠。安殊一拿头撞了撞水无濑木的肩膀，不满地低声叫唤着。

笑得风也疯了，疯狂吹了一片巴掌大的残木入屋。

啪！瘦瘦的竹筒添满了水，敲出几道沧桑的纹，片刻即消。这下子，夜更深了，快到万籁俱静的光景了。

两根柔细的手指移动，稍纵即逝掠过水无濑木笑着的眼。安殊一蹙起眉，懒惰地弯腰，下巴抵在他的手臂上，往院内枯井处看，“记挂着，记挂着，还是木的头发好看。”

“巧了，小一的也不错。”

“多日不见了。”

“呐，是啊。不啊，也没多久。”水无濑木送了口酒入肚。

第8章 秋木荷清涛（4）

已与水无濑木聊得够久了，真正累了，快要返回时，安殊一换了身火红的织锦小纹和服，系一错落有致的半巾带，脖上挂一银瓢虫。

对镜，红润的唇上被水无濑木擦了点点红。眼尾也要上点红的，但被他摇着扇子摇飞了。他不想被两条线褫夺现在的身份。

一个轻吻擅自落在执扇的指骨上，黑黑的发像灯一样灼眼。啪嗒，扇子掉了。

安殊一给了水无濑木一巴掌，算作一个晚来的报复。安殊一不遮不掩地讲了出来。水无濑木笑着耸耸肩，唉唉唉地答应了几声，貌似是个很包容人的男人。

夜下游人少，无众目追寻，娇弱的红叶不易被埋进土里。安殊一的心淡了不少，愿提刀夜行，招惹着荒寂的月色，惹出点清醒的涟漪也好。

“我要告辞了，木。”

“确实够晚了，小一也该睡觉了。”

水无濑木转了转身，捡起一把红绸扇子别进安殊一的腰带里。这只手没有放下，沿着腰带徐徐后摸，环成个圈后，一把将安殊一迅疾抱起。

“夜露凝重，怕把火灭了。我挡着点儿你，抱着你上车。”

“费心了。”

“呀。”水无濑木顽劣地眨动一眼，古怪地逗着人玩，笑道：“小一真客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