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对我太苛责了。时时小心点儿才好，省得招惹你。”安殊一冷冷道。

两人来到门旁，车门开着，水无濑木暂且停在车边说：“我留几天，你明天乘车来。没有搞成事，你也多不满足吧。”

安殊一垂下了头，他是拒绝不了的，也就很及时地在他怀里笑起。

“点头，小一，你别光顾着笑了。”水无濑木催促了一句。

乌黑的发在深深的暗之旋涡里欢动，搅动眼目的那点光。安殊一落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目前的安殊一不是清水艺馆的艺伎，而是独属于水无濑木的舞伎，水无濑木也是他这个舞伎唯一的观众。

你情我愿的事，只要水无濑木不乱发脾气，搞得人与心都一团糟，那就是愉快的事。

车门要关时，水无濑木突然俯身钻入车中，一把安殊一的头，擦擦他的唇说：“小一啊，忘事了。你先等会儿，我来前给你买了月见团子和柏屋的馒头，屋里放着呢，给你拿去。”

“你不早说，屋内那么乱，早被我摔烂了。”

水无濑木挑了挑眉，憋着笑说：“知道小一是个暴脾气，我专门放在别的屋里了。”

“真不知道你是在为什么着想。”

“为人啊。”水无濑木笑道。

车行驶了出去，速度很快。远处的人影见不到时，安殊一把双眼闭上了。其实他有些不清醒，不知道是人消失了再闭眼的，还是闭了眼人再消失的。

再要看时，距离太远，什么都黑乎乎的了。他便从没说一句挽留的话这一在意的细节中，马虎地推测应该是人影先不见的。

星野先生停下车，喊迷迷糊糊的安殊一：“一少爷，到门边了。黑的慌，您慢着点。”

“好的。”

“明日我再来接您。”

“星野先生慢些。”安殊一抱着点心袋子站在门口，目送车远去。

翌日，敲竹竿声咔咔，三两只鸭子嘎嘎叫着从门前跑走。一阵清脆的自行车响铃过后，提真七来了。他今个客气，门前喊了几声，伊田婆婆招他他没进，喊着要安殊一来。

“殊一，桃子喜人，带两个你尝尝。”

“有心了。”安殊一客气地鞠躬。

提真七递给他，意气风发的笑颜被阳光眷恋，问：“殊一喜欢吗？”

“喜欢，昨个刚想起桃，今个你就来送了，让我吃惊呐。”

安殊一接过竹编的果篮子，踢踢跟前的石子，门开大，带他进入。

庭院内的碎石泛起了冷光，贴着木板子墙开的夕雾花娇娇，更让人爱。天也是承上启下的，早能见昨日晚，晚能见明日早。希冀的心从不经意见万丈晚霞时激烈跳动，呐喊：明天可要是个好天气啊！

安殊一把抹茶碗推给提着七，扫向院子里正收衣服的伊田婆婆，昂头说：“你看那个衣服撑，我每次看都像是星空呢，蓝蓝的天上白白的星，只是星星的路有些窄。”

“星出现在深夜。”提真七取了样桑叶小点心，放在嘴里含了含。

远处的毛榉树叶一簇簇地推着摇，安殊一看着脏兮兮的，是好久没被水冲洗的样子。

“七君从前来过京都吗？”

“没有。可能是知道一定会来，所以在上学之前没来过。”提真七茫然地低低头，“命定的一样哪。”

“毕业打算去哪，回家还是留京都？啊，提真七是个勤奋的好学生，来到大学长了很多的本事，到哪都是被抢的香饽饽。哎，该把提真七摆在院子里的砂砾里，看看会不会发光。”安殊一握着双手道。

“殊一想我呢？”

“七君是随意流淌的风，我是时而出笼透风的鸟儿，撞见了就是有缘。”

“笼子也漏风的。”

安殊一调皮地笑，把碗倒扣，“也有不透风的。”

“不通风的鸟笼会捂死鸟的。”

“啊，木偶鸟啊，”安殊一往斜关的窗上看，“而且，有个孔进气就行了。”

“有气哪能没有风？”

“我想你远离京都。”安殊一忽然峻肃道。

“为时过早，暂不需考虑。殊一别操那么多心了。”提真七叹了口气，手指理理了后沿领子，问：“殊一要我离开，是因为昨天的那个人吗？”

“嗯。”安殊一的表情凶凶的，一本正经地说：“他砍掉了一个人的手指。他拿着刀就砍了，还笑着呢，咔嚓一声，指头就没有了。”

“哈哈，殊一吓唬我呢？”提真七勉强地笑。

安殊一摇摇头，搓了两下手，“没吓你，真的，有一次他还故意做给我看。七要当律师，那应要当心别被拔走舌头了。”

流动的风一定是狗尾续貂的云，若不然吹人的时候怎么有重量呢？提真七放下茶碗，敲了敲安殊一的手背，“走不了了，殊一若是鸟，迷了眼的我也跟着你进笼了。笼子不透风，我也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