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伎+番外(28)

作者:梨晏文 阅读记录

夜深,安殊一躲在腐烂的花根下,指头衔着月光,一条胶布断裂在光幕下。

他躺倒在地,自我欺骗寒冬来访了,无穷无数的生命力在消退,卑微的花受此袭击,一定小了点,并带着点可怜的希望换上崭新的胶带。

抬头看,水仙花好像有了可爱的生机,不单单是月光之亮的迷惑。

“在蓝天下,我有很多喜欢的东西,数也数不清的,装也装不下的……”安殊一自言自语说过很多类似的话,在蓝天下、在土地上、在人群中……那么多的大物,那么多的喜爱之物,会显得他很渺小,也很可爱。

他只简单地说,不敢深思,他怕思考过后,得到“在蓝天下,我最讨厌我自己”这一摧毁性的结论,该怎么办?那他喜欢的一切,会被抹杀掉吗?

水没办法浇了,再浇要溢出来了。安殊一忍着强加的膈应感,一步步来,但他发觉他的病更严重了,胶水一直束缚他,一丁点遗忘时间都不存在了。

水无濑木注意到了安殊一的不对劲。安殊一对胶带的注意达到了可怕的程度,他的一步一步,似在刀尖上攀岩,走路的姿态都扭变了。

行走的速度很快,水仙花被打翻,花托也落地碎了。

安殊一被水无濑木抱进了屋。他问一句,安殊一答一句,全是答非所问。

水无濑木在安殊一眼中很奇怪,他对安殊一有时候不假颜色,肆意妄为地凌.辱,却在安殊一自己践踏自己时拯救他。

那时的光很亮,安殊一被闪了眼睛。水无濑木用最轻的力道解除外加的苦涩拘束——他撕下了胶带,俯下身子,落了最光明正大的一吻。

他的黑发很柔软,发梢温凉,腿的感觉和手的感觉不太一样。

安殊一很喜欢他的头发。

“活生生的人啊,哪能不作茧而自缚呢?”水无濑木扔下碍事的腰刀,缓缓地说。

“木太变态了。”安殊一颤抖着嘴唇,捂住流泪的眼。

水无濑木抖起青白色的薄长衫,将其如一振翅的清风蒙在安殊一身上,“小一也长大了,憋坏了,惹雪沫的水流个没完。”

“别说了。”

“这是小一的祈求吗?”

“渴求花死渴求了那么久,为什么不让我如愿?”

安静了一瞬,水无濑木撑着膝盖斜坐,望向早死了的水仙花和木地板的水渍,轻飘飘地说:“我看小一不是想花死,而是想花活。辛辛苦苦操劳好多日,我一来毁了所有。”

“我很感激你,我心里藏着的是梦是噩梦,打碎了才能散。”安殊一闭上了眼,轻言自语:“阳光真亮啊,要是一直都这么亮,什么花都能生长的很好了。”

水无濑木紧握起双手,视线汇聚在安殊一流动的黑发中,“一个冬天,我在溪流边见到了簇簇盛放的踟蹰花,惶然哪,只能视作梦一场。若我记下来,小一就能去那里了,也一定会很快乐的。可惜,可惜,我太胆小了。”

“我与木相见是在什么时候?”安殊一梦呓般问。

“冬天,很冷很冷的冬天。”水无濑木脱口而出,神情不变。

“欢喜吗?”安殊一痴痴地问。

“啊。”水无濑木玩世不恭地坐着,手肘支在膝盖上,认认真真地回复,“欢喜,仿佛见到了冬雪下的麦苗,也就是一场任何事物都无法比拟的春造访。”

“你骗我。”安殊一捂着脸说。

水无濑木失落地笑,“没骗你,因太过短促了,还是视作一场梦为好。”

“同我今日吗?”安殊一轻声,冰凉的手颤了颤。

水无濑木明白他的意思,淡淡地回复:“不同啊,小一是小一,我是我。这样的事,若你再来,我也再来。梦之一事,可没有这样的执着。”

两人相识很久了,新日如旧日,有情谊和愤恨,不止安殊一对水无濑木有,水无濑木对安殊一也有。

水无濑木在安殊一面前是个张扬的人,虽有根底上的隐瞒,但爱和恨都在表面张扬着。

安殊一很心疼水无濑木,他能感觉到水无濑木面对他时矛盾至极的心,猜想把握着度一定很煎熬吧,时而都会显露表演性的生硬。

因为此样的矛盾,水无濑木会与安殊一会成为亲密的人,但永远不会成为亲密的爱人。

但至今日,大雨冲出一条陌生的道,安殊一对这一揣度又不肯定了,可这种转变说不上是好是坏,期待也少之又少。

几日后的清晨,清水黛子送来一张烫金帖子,告知她明日下午来拜见的消息,还垫了一张伊势型纸,用熏过香的和纸文绉绉地写道:恳望安殊一君抽一明日空闲,落实吾今日之请托,届时要事,对座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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