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很凉，擦过的皮肤也被沾凉了。安殊一在门边站了许久，身体里蓄积了很多雾的寒气。

莫塞里垂了垂眼睑，神态略显松懈，呼出的热气熏红了安殊一的脸颊。欣喜快乐从安殊一的红色的肌肤里飞出。

莫塞里的嘴角一点点地勾起，尽情欣赏着安殊一睁大的眼睛，无法控制地想更亲密，却又被满满的鹅毛包裹着般懒散，不愿打破雾气营造的界线。

他觉得这比掠夺安殊一的呼吸还让他觉得拥有了安殊一。

生机勃勃的湛蓝之光由一层颤了下的睫毛传递，渡到了安殊一的指头上。

热起来的指头不受控地轻微一动，安殊一感觉浑身轻呼呼的，只有指甲重，因为指甲长出了灰蓝色的猫儿毛，毛绒绒的很温暖。

“殊一，你属意的是我的眼睛，不是这朵花吗？”莫塞里摇了摇蓝色的花。

“妙极了，莫塞里是一只崭新的灰猫哟。”

安殊一自顾自地沉浸在蓝色的圣殿内，惊喜地感叹，雾气总会给他很多欢悦，预料的有，预料不到的也有。

“崭新的灰猫？”莫塞里往四周望着问。

“是啊，是啊，”安殊一愉悦地点点头，步子被名叫“乐意”的小精灵抬着，轻轻巧巧的。他说：“莫塞里年轻，眼睛很亮，是一只崭新的灰猫啊！”

“花呢？”莫塞里勾上他的肩膀，迫使他的步子再沉。

“嗯，花也好，”安殊一停步转过身，双手握起莫塞里的手，把花慢慢移到唇边，吹了口气，但他还是没有要，一口气还没散，他就松手了。

莫塞里弯了弯身，望过一眼前方茂盛浓绿的枇杷树，牵住他的手，在手背上落了一吻。

“不要这花吗？”

“它是多余的，我不贪心，不要它了。莫塞里才是我期盼的。”安殊一蹭了蹭莫塞里抚摸他脸颊的手心，乌黑的发被莫塞里的手指所缠绕。

“说得真明白啊。”

安殊一微笑道：“只在特殊的今日罢了。”

入屋后，莫塞里挑选着角度，把无所思的花插在窗边的三角花瓶里，后远了几步看了看，再把位于正中的花瓶往左侧移了移，不至显得过于对称而掉入呆板中。

“进来，进来，快进来。”安殊一小步跑到壁橱旁的一架西洋留声机前，急急燥燥地摸着金喇叭花，对走来的莫塞里说：“我认为他乡遇知音是化腐朽为神奇的事。知什么的，你听知了叫好了，音我来给你。专门找的一首呢，说是正在意大利本土流行的音乐呢，不知道是真是假。叫、哦，叫Vivere ancora！”

“故乡曲调催归情，殊一是在催我回意大利吗？真烦恼，被人视作不速之客了。”莫塞里盘腿坐下，取了桌上的小马木雕摆弄了两下。

“没有的事，你别把我想得坏了。”安殊一拿着碟片，呵呵笑着，把肩膀微微耸起了个圆润的弧度。

“怎么会？”莫塞里磕了下木头马，温和地发问：“我深陷京都，意大利的音乐是在唱着独角戏。我想邀你一起去意大利，故音在故乡听更有滋味。”

“你的又不是我的，胡扯什么呢。”

安殊一勾勾手指，把音乐放上了，神气十足地打起了节拍。莫塞里未说的话，没有再说了。

音乐响一阵了，安殊一让莫塞里先听着，他打开窗户，对着明亮些的外界唤了几声，一声不比一声大，喊的也什么劲儿，只能寄托外界能安静些了。

正在探看草坪的伊田婆婆在第四声时回过头，回了个话，放下膝盖处的裤腿，擦着沾满露水的手进了屋。她来没什么声息，入的门开着，音乐也响，更显得她没声了。

“这是我的帮佣，伊田美惠婆婆。”安殊一扭着头介绍着，音乐断断续续在他身后，“这是莫塞里，来自意大利的。”

终于既知其名又见其人了，伊田婆婆见到莫塞里十分喜悦，关切地问了莫塞里好些事，还给他说了个在梅雨季多用的痱子粉牌子。

她的问话密，嘟噜嘟噜一下子冒出来一样，这七八个问题，莫塞里没能回答上一个，只能点点头或是摇摇头。

安殊一见莫塞里要招架不了了，忙说屋内太热了，让伊田婆婆去取些冰块来。

歇息片刻，清晨的气息减退了，金金光芒长成了细溜溜的鱼线，钓得雾气快散了。

安殊一换了身灰素的和服，长发用一条蓝长带束住，再用一支沙枣青玉簪子挽好。他回到原处坐下，立即亲切地握住莫塞里的手，视线往宇宙之花上看，慢吞吞地说着邀莫塞里去看一场歌舞伎表演的事。

“殊一的舞我都没见过。”莫塞里说。

安殊一撑住他的手心起身，手指扫弄他的肩膀，发觉湿气都没了，“会让你见的。”